那日荀祜夜半出门,先是去了白天去的太守府邸。府邸内一片漆黑,似是里面的人都睡了。
然而荀祜的耳力何其敏锐,他知晓即使整个府邸上下的人都睡死了,也会有动静。
人的鼾声也好,老鼠偷米偷油的声音也好,总不可能万籁俱寂。
唯一的可能就是里面根本就没住人。
荀祜思忖片刻,掀开房顶上的瓦片,却看见床上的被子摊开,里面似有人影隆起一个鼓包。
荀祜没有推翻自己的猜测,而是细细观察。
一般来说,被子总会随呼吸起伏,这被子却是分毫不动。
荀祜心下有了决断,阖上瓦片。
此时却见有一辆马车从街角驶来。
若只是寻常马车倒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只是那马车华美至极,比起小皇帝坐的也不逊色。
沧州何人能坐此轿?
荀祜跟在轿子后,见那轿子直接进了红袖阁侧门。他刚要进去继续查探,就见齐久安站在正门前,似乎被一男子纠缠。
他选择了齐久安。
但不是因为齐久安特殊,就算是一个普通女子遭遇困境,荀祜也会舍弃那顶华丽的轿子。
眼前人的安危,胜却远岸疑云千般。
荀祜与齐久安说明自己的分析时,只到看见轿子进侧门就结束。
此外,他笃定太守府的晚膳绝非太守所说的那么简朴。
在齐久安和小皇帝之间,荀祜才是真正吃过苦的那个。
军营里,战场上,就算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公子也不好过。
遑论他那时候为了立威,吃穿用度与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
他知道普通的食材再这么烧也不可能烧出灵芝的鲜味,但要论细节,他不通庖厨,尝不出来。
沧州太守向小皇帝介绍了一圈,已经回来了。
此刻天色也已不早,齐久安主动提议:“太守大人,尊夫人的手艺尝过一回后便至今难忘。不知今日可有机缘再沾沾口福?”
太守笑容一僵。
小皇帝也附和道:“也不用费心做什么别的菜式,上回的便可。”
太守面色不太好看。
荀祜拍板定下:“今日午膳用得晚,尊夫人若是想多花些时间准备,也等得起。”
太守纵使心里不愿,也不敢不应,诺诺称是。
夜里,几人再聚“太守府”,依旧是简陋的装潢。
菜式也还是上回那几样,味道比起上回稍有不足,大概是时间匆忙的原因,但仍旧令人食指大动。
这回齐久安学聪明了,一上来就开系统,扫描成分。
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
金缕蓑衣卷,竹制托盘上摆着几卷腐皮,看起来就是寻常凉菜。
实则豆皮用高汤浸泡,内馅拆了整只渤海蟹肉,拌以松露和鱼籽,外层覆上野山菌擦成的丝,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山木耳。
琥珀白玉蛊,粗陶瓦罐里浮着几块寻常萝卜。清汤寡水看似乡野粗食。
实则汤底用老母鸡、东海干贝、藏红花等材料文火慢炖几个时辰,熬至澄澈透明。白萝卜在汤里煨熟后,用银针在底部戳孔,灌入剁碎的野猪肉糜,再用糯米粉封口回锅。
入口时萝卜完好,内里却绵密如脂。
墨玉珍珠羹,一碗黑漆漆的糙米粥,毫不起眼。
实则黑米用露水浸泡,汤汁用鲍鱼、羊肚菌、黑松露、干螺片等食材熬制,加陈年花雕收汁,汤汁浓稠,色泽透亮如琥珀。
点缀的珍珠用的不是寻常河鱼打成的泥,而是千里之外运来的海鱼。
至于这海鱼如何才能不死,想必太守及其夫人定是深有研究。
其余菜肴皆是看似寻常,实际上费了大功夫和大量的财力人力去做,怎能不鲜香可口?
今日菜肴的滋味略逊于先前,想必也是因为齐久安临时提起,有些材料寻不到或是汤底没有熬够时间。
别说是一个地方太守,就算是丞相做这样一桌菜也得大出血。
怪不得太守方才脸色如此难看。
齐久安念及这些菜实则都出自那座千疮百孔的大坝,就没了胃口,放下筷子。
荀祜也吃得很少。
倒是小皇帝没心事,成了最捧场的一个。
太守注意到此事,立马询问道:“可是不合王爷、尚仪口味?兴许是内子今日疲乏,手艺不同往日。臣为她请罪。”
荀祜一直不出声,太守也不敢自己起身。
可太守等了许久,腰都累得直不起来了,也没有等到一句“恕罪”、“无妨”。
却等来了阮总管。
阮总管的黑布鞋出现在太守的视线中,随后是有些尖细的嗓音:“太守大人,可认识这两位?”
太守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看,面上的肉就是一抖。
红莲和周郡丞。
准确来说,曾经是周郡丞,如今是阶下囚。
太守自然知道这位曾经的同僚触怒摄政王,被革职后入狱的事,指着周郡丞道:“这位我认识,至于这位女子……未曾见过。”
红莲冷冷地盯着他:“大人,你就招了吧。”
太守死不认账,膝行至荀祜面前:“王爷,臣不知发生何事,只求王爷切勿听闻他人一面之辞啊!”
荀祜抬了抬眼皮,红莲接着说:“寻香死了。”
太守强自镇定:“臣不知寻香是何人。望皇上王爷明鉴。”
事实上,太守杀人后畏罪潜逃一事做得确实干净利落,即使是捕快要找不出确定的证据。红莲和周郡丞能证明太守是红袖阁的常客,但就连她也不知道密道的存在。
太守多年来稳坐这个位置,论做表面功夫确实高妙。
阮总管锋芒一转,又带了几个人进来。太守一看,浑身都如筛糠,几不能站立。
那是他府邸中的仆役。
自然不是此处的府邸,而是不远处真实的、玉砌雕栏的府邸。
晃眼一看,还以为进了江南的行宫。
阮总管皮笑肉不笑:“太守大人,眼熟吗?您的府邸也是让我这老奴大开眼界啊。”
仆役各个面如土色。他们向太守一个接一个地磕头:“老爷,老爷你就认了吧,府里已经被人抄了啊。”
太守仍旧负隅顽抗,赤红着眼睛怒吼:“你们是受了谁的贿赂要来陷害本官?说!”
仆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总管不急不忙,丢出下午荀祜砍下来的那半块砖,将齐久安所说复述了一遍,还找来了当地最有资历的匠人作证齐久安所言无误。
接着阮总管幽幽道:“太守大人,那些据您所说,自愿修缮堤坝的百姓就候在外面,要不要见上一见?”
到这一步,太守贪墨一事已然无从抵赖。
不过此事证据确凿,荀祜要这般兴师动众的目的显然不是逼太守承认贪墨。
太守这会儿已经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神色灰败,形如枯槁。
齐久安不吝于再添一把火,向太守一一说明了桌上这几道佳肴分别由什么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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