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审讯室里光线昏暗。
谢无痕差人多添了两束火把,直至可以清晰看到曾艺道面上表情后才沉声问:“曾先生刚刚那句话是何意?”
曾艺道反问:“哪句话?”
谢无痕沉沉盯着他,“你问我,是否做好了面对真相的准备。”
曾艺道垂首,吐了口血,但嘴角仍带着笑:“就是字面意思。”
“真相与本官何干?”
“少卿大人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你有话不妨直言。”
曾艺道“吃吃”低笑,笑完抬眸,坦然与谢无痕对视。
他发髻凌乱、嘴角淌血,但即便形容狼狈,眉眼里仍暗藏硬气,仿佛他不是被审的嫌犯,仿佛他仍是坐在茶台前煮茶的先生。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所以,曾某要与少卿大人做个交易。”
谢无痕目露不屑:“倘若本官不答应呢?”
曾艺道收起笑,“那少卿大人现下便可取了曾某的性命。”
又说:“曾某出身微末,这条性命不值一提,但少卿大人却要因此办砸皇上的差事了。”
谢无痕面色不变:“曾先生竟知本官是替皇上办差?”
“少卿大人口口声声称曾某弑师,却又不曾将曾某提告,可想而知少卿大人乃是私下办差,谁人能支使堂堂大理寺少卿私下办差呢,自然只有当朝皇帝了。”
“曾先生倒是睿智。”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
“不知曾先生想与本官做何交易?”
曾艺道喘了口气,正色道:“曾某可以告知少卿大人师妹的消息,但前提是,少卿大人须得将曾某无罪释放。”
谢无痕冷笑:“曾先生一个杀人凶手,竟还妄想无罪释放?”
曾艺道毫不退缩:“若少卿大人觉得曾某是妄想,大可以拒绝与曾某交易。”
“你在威胁本官?”
“曾某只是说出心中所想。”
二人沉沉对望,相持不下。
片刻后谢无痕妥协了,“若你能说到做到,本官可以放你回家。”
毕竟眼下紧要之事乃是找到多福娘娘。
“但有个前提条件。”他又补充道。
“是何条件?”
“即便放你回家,你也须得处于本官的严密监视之下,未得本官允许,不得擅自离家,更不得擅自出城。”
“少卿大人打算监视曾某多久?”
“监视到本官觉得不必再监视为止。”
曾艺道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了声“好”。
谢无痕唤了声“来人”。
吴生应声进屋:“头儿,何事。”
“将曾先生从立枷上解下来,让他坐着说话。”
“好的头儿。”
吴生唤了一名差役上前,二人合力解下曾艺道,将他扶到一张官帽椅上坐稳,并让他饮下一盏茶水。
随后谢无痕扬了扬手,屏退吴生。
屋内只剩下二人。
谢无痕率先开口:“曾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
曾艺道看着眼前虚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娓娓道来:“关于师妹的事情,还要从永隆四年的春日说起,那一日,下山数年的师妹突然来了书信,我满心欢喜,急着想要知晓信中内容,但偏偏,信件被师傅收了去,他说师妹不过是想念我们了,故尔写封信问候问候,至于信中具体内容,他只字不提。我暗觉蹊跷,师妹下山多年极少联络,若非重要事情,又怎会突然写信回来。”
曾艺道说着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打小便心悦于师妹,但师傅却从中作梗,早早将师妹送下山去,以至于让我空等多年——让我到了明德之年仍是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师妹的消息,我又怎会轻易放弃,于是趁着师傅晨间制茶的功夫,我潜入师傅的屋子,偷到了这封书信。”
谢无痕自已知晓信件大体内容:“你师妹的求救信,对吧?”
“没错,确实是师妹的求救信。”曾艺道沉沉叹了一声:“师妹说她在宫中举步维艰,甚至被两位娘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逃出皇宫,怕是会自此丢掉性命,师妹在信中请求师傅能收留她,让她离宫后有个安身之处,我寻思着师妹无亲无故,除了我和师父再无可倚仗之人,咱们不收留她谁能收留她呢,于是我一时也顾不得掩饰偷信之错,直接去师傅面前毛遂自荐,说要亲自下山去接师妹回来,我以为师傅一定会同意的,毕竟师妹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偏偏……师傅拒绝了。”他一时难过得说不下去。
谢无痕冷哼一声:“你师傅怕惹祸上身。”
“师傅竟声称师妹会给咱们带来灭门之祸,故尔阻止我去接师妹回来,我因此与他发生激烈争吵,他一气之下,竟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趁我昏迷之际,用铁链将我锁在了屋中,令我外出不得。”曾艺道抬眸看向壁上火把,火光跃动,映出他脸上的老态与颓废,“那几日,我彻夜不眠,听屋外的雨声、风声,我们住在浏阳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上,那风雨声可真大呀,像要把屋顶都掀了去,我在那样的风雨声里沉默了几日,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能与师傅硬碰硬。”
谢无痕问,“你做了什么?”
曾艺道苦笑:“我后来假意妥协,说愿意听从师傅的安排,不去接师妹了,师傅果然信了我,不仅给我端来了丰盛的饮食,还给我解开了铁链,他苦口婆心,说只要我顺了他的意,往后他的一切都是我的,但我对他的一切都没兴趣,我只想要师妹,我记得那日仍是个雨天,春日的潮气让四下里粘乎乎的,我吃完了他送来的饭食,随后换了身衣裳想要出门,他挡在门口,问我,为何要换衣裳,我说衣裳太潮了,他又问为何要出门,我说想出去透透气,他揭穿我,问我是不是还想着要去接师妹。”
“你承认了?”谢无痕问。
“没错,我承认了,那时我对他已是忍无可忍,掷地有声地向他宣称,但凡我活着一日,便会对师妹关照一日,即便因此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即便因此让我丢掉性命,我也矢志不渝,师傅怒了,掏出随身携带的茶刀刺向我,我一时没防备,被他刺中腹部,但我终究比他年轻,也终究比他力气大,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刀,反手刺向了他。”
“你杀了他?”
曾艺道垂首,喃喃低语:“怎是一句‘杀了他’这样简单,中间他几番反击,抢走茶刀后又刺中了我的手臂、腿,并连连斥骂,说我是曾家的白眼狼,说我忘恩负义,说我活该命里无父无母,还说……”他顿了顿:“他要昭告天下,他曾无声的弟子曾成器乃是一个觊觎师妹弑杀师傅的狂浪之徒,他可以殴我、骂我,但他不可以将师妹也牵连其中,我一怒之下再次夺过茶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说完无力地耷下脑袋,好似这段回忆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谢无痕冷笑:“你竟还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曾艺道抬眸:“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
“若是承认,你便要以命偿命。”
曾艺道面露不屑:“在那一日,我与师傅之间,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他死我偿命,我死他偿命,这本也是无可厚非,少卿大人若觉得我早该命绝,自可将我斩首示众。”
谢无痕沉默片刻,跳开了话题:“后来呢?”
“后来,我便下山去接师妹了。”
“去何处接的?”
“自然是去京城。”曾艺道的声音愈发暗哑,再次陷入回忆:“在京城城郊的一座破庙里,我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师妹,那时她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子,不,不对,不是男子,是宫里的太监,我听师妹唤他为‘顺子’,师妹一见我便发现了我身上的伤,问我如何伤的,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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