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玉平时其实是很忙的,事情一多,就忘记了林徵鸣。直到十日后,忍冬提起今日林徵鸣递了拜帖,她才想起来自己一时兴起,招了个南梁幕僚的事。
她摇摇头:我真是昏了头啊。
她承认,那时候的自己与敬慈夫人闹了不愉快,难得生出几分不耐烦的叛逆:你们越要本宫循规蹈矩,本宫便越要做些出格的事。实际上,她并不需要一个不知底细的幕僚为自己出谋划策,一个不得信任的人,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到公主府。
她也承认,自己看见林徵鸣的脸,有几分为色所迷。可是林徵鸣有才华,他并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色相,一个文人,甘愿做一个毫无实权公主的入幕之宾,听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好话。
她是一时兴起,可也不想平白毁了一个年轻人的仕途。
她叹了口气:“明日到湖上走走吧。”
三月的天气晴好,宋庭玉乘了一艘画舫,在芷水上随波而动。画舫上请了几个有名的乐匠,咿咿呀呀,丝竹悦耳,暖风熏人醉,她昏昏欲睡。
林徵鸣坐在她对面,一开始有些忐忑,可见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由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宋庭玉若有所感,闭着眼睛笑道:“林先生这几日可是无聊了?也是,本宫不是能出入议事场合的明主,只不过一介女子,林先生在我这公主府里确实是屈才了。”
林徵鸣摇摇头,认真道:“公主胸襟大度,不拘小节,能让在下在偌大的元夏都城有一处容身之地,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宋庭玉不知他这话说得几分真假,可恭维的话听起来总是悦耳的。想了想道:
“读书人若想出人头地,除了科举就是走举荐的路子。本宫虽无人助力,可母族也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改日你同本宫去见见,为你在朝中谋个差事。”
林徵鸣皱眉:“公主这是不要在下了吗?”
宋庭玉疑惑:“什么?”
“救命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岸上一阵哭嚎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啦!”
宋庭玉直起身往船舱外看去,见一群人挤在一起乱哄哄的,一时也分不清发生了什么,招手叫来忍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忍冬点头上了岸。
街对面一家酒楼门口,一群家丁打扮的强壮男子正拉扯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儿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梳着双丫髻,拉扯挣扎中两个发包摇摇欲坠,看样子这群人是要将她拉进楼里去。
酒楼有三层高,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枕楼。单从名字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楼前还明晃晃挂着几盏栀子灯,是王都最大的一家青楼。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爹欠了我们的钱,他还不起,就拿你来还!”其中一个家丁凶神恶煞道。
“我还,我没说不还,我做牛做马也会还你们的!只是求求你再容我些时日吧。”
女孩儿一边挣扎,一边喊叫,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听起来尤为刺耳。
“我呸!你爹都死了,你上哪里筹钱?乖乖听话进去,你卖个好价钱,还了你爹的债不说,日后还能养活自己!”
边说边双臂一横,抱着女孩儿半拖半拽就要进去。
忍冬皱眉,快步上前,伸手将人拦下,道:“慢着,欠债还钱就是了,光天化日如此野蛮行径,强迫人家小姑娘到青楼里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家丁偏头瞅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去去去,关你什么事!”
回身卡起女孩儿的胳膊就要走,迈步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家丁心里一惊,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搭着一只手,看似轻巧,如水上浮萍,却好似有千钧力道,生了根般牢牢摁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家丁缩了缩脖子,心里知道自己这下是碰上了练家子,只是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情势不由人,软声道:“欠了八百两呢,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忍冬一听这话便笑了:“本姑娘此生没别的爱好,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姑娘,是这个丫头和她的爹欠了我们的钱,哪里来的不平?”
忍冬冷笑一声:“看她打扮像是附近的庄稼人。八百两是多少银子,恐怕这姑娘的爹一辈子都没见过八百两吧!”
女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挣脱大手的钳制,跑到忍冬身边哭喊道:
“姐姐,姐姐救我!我爹是城外李家庄的农户,去岁大旱,颗粒无收,我爹交不上粮,主家就让拿银子抵。原只欠了二百钱,半岁后就成了八百两,我爹生了急病,已经去了,如今尸骨未寒,他们就要我…要我……”女孩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忍冬一听脸色骤变,喝道:“你们也太目无王法了!”
家丁看她要管闲事到底,也不急着拉人了,松开了手,两手叉腰,冷笑道:
“看姑娘打扮,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丫头,既然是大户人家,想必一定知道这王都里处处是勋贵人家,皇城上的瓦片掉下来都能砸死不止几个七品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姑娘以为我敢在这里拿人?我家公子说了,今日这人定是要带回去的,欠债在先,今日就是卖了这死丫头,这王都也没人敢拦!”
“真是好大的口气!”
忍冬听他这般猖狂,心里也知道他定然不是一般人,但这王都里也没几个人能压得过她家主子,当下脚步一错,躲开家丁来抓人的手,又向右一侧身,露出了腰间别着的长剑,和金光闪闪的腰牌。
那家丁见一击不成,还要再纠缠,定睛一看,看到了腰牌上的字,皱眉思索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登时浑身一抖,脸色煞白,讪讪收了手。
“还不走?等着我给你银子吗?”忍冬再喝一声,柳眉倒竖,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
家丁也知此情此景已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不如回去禀明主子再说。当下冷哼一声,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小姑娘惊魂未定站在一旁,人还懵着,又有些害怕之后再被找上门。
忍冬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压低声音道:
“姑娘莫怕,我们帮了人自会帮到底。这些银子你拿着,先回去安葬你父亲,今日晚些时候自有穿着和我一样的人来李家庄找你,你且跟着她来就是,总不会少了你一碗饭吃。”
小姑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登时红了眼眶,一腔感激无从开口,抹了抹眼泪,郑重行礼道:“多谢姐姐大恩,日后必定相报。”
宋庭玉在船舱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当街强抢民女,竟无一人敢管,我元夏朝中真是无人了。”
林徵鸣闻言看她:“殿下菩萨心肠。”
“你不必如此抬高本宫,只是举手之劳,任何一个有良知之人都不会坐视不理。罢了,还是说回你的事吧。方才本宫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林徵鸣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殿下对路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都有一腔怜悯之心,到了在下这里,怎么就只剩下冷待和漠视了呢。”
宋庭玉一脸莫名,实在不知他这自厌的情绪是从何而起。
“在下孤身一人来到元夏,本以为可以凭争得一立锥之地,没想到得罪了人,被拒之门外。是殿下给了我体面,让我不至于无地自容,可如今,连殿下也要弃我于不顾吗?”他幽幽一叹:
“也是,在下无才无德,哪里配伺候殿下。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日后出了公主府,也不会给殿下丢人的。”
“可是,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啊……”公主府的人没有这样说话的。宋庭玉乍一听,被他这含怨带嗔的语气惊了一跳,连连道:
“你不要自贬,若你这般有才华之人,无论走那条路,都不会埋没的。”
蓦地,她忽然忆了小时候在宫中,有时遇见景元帝的妃子也是这样说话的。
她顿了顿,眼神一眯:“你诈本宫?”
林徵鸣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反应过来,赶紧敛了神色,正经道:“不敢,只是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他此时的神情不像方才那样夸张,很含蓄内敛地表达了自己不愿意离开的意愿。可是脸上还是带着害怕遭人厌弃的忐忑,不敢直视她,偶尔上抬起眼睛飞快扫一眼,又低垂下去,活像一个受了委屈不敢言说的小媳妇。
宋庭玉被自己的想象惊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宫的处境,想必你在元夏多日,已经清楚。你留在公主府,不会有大出息,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跟着本宫?”
“我愿意的,能跟着殿下,已经是在下的福分,不敢奢求其他。”
他低眉顺目的,倒让宋庭玉起了些捉弄他的坏心思,指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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