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晞从公司加了班回来，时间不早了，可想想医院里周聿和他小叔，她还是不太放心，顺手从手机软件上订了两份夜宵外卖，让人送去了医院，给周聿发了几条嘱托的消息，才匆匆往家里赶。

夜风萧索。

林晞开车回去的路上，人流、车流比起白天稀疏了不少，可她的心情却比白天车来人往时还要烦闷不堪。

周聿爷爷住院时的场景，不免让她回想起了她妈妈生病的时候。当时，她和陈年刚结婚，工作忙得团团转，知道母亲生病住院的时候，人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透过厚厚的玻璃，望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泣不成声，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老总，原来也会在疾病和死亡面前低头。

生老病死，人生不可不面对之事，她经历过，品味过，所以得知周聿再经历时，心里隐藏的痛楚卷土重来，仿佛大雨过后，这座城市里弥漫的潮气，侵扰了整具疲惫的身躯，让人湿漉漉地坠落，让人孤零零地无措。

林晞回到家，洗了个澡就砸到了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

最终是“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她从睡梦里叫了起来。

她穿上拖鞋，拿梳子随意整理了下头发，一开门，周聿正站在门前。

他仍旧穿着同样版型的黑色卫衣，可字母却换成了大大的R，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照耀在他漆黑的眼珠上，堪堪遮掩住他眼下残留的乌青。

看起来，他昨晚熬了一整夜，和城市滴滴答答的雨点一样。

林晞招呼他进门：“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医院那边不用人？”

周聿跟在她身后，开口的声音微微嘶哑：“小叔在那边，婶婶也从外地赶回来了，暂时不用我待在那儿。”

林晞拿玻璃杯倒给他一杯温水：“你爷爷怎么样，还好吗？”

周聿垂下眼睛，心脏抽紧，语气却故作轻松：“人还不是很清醒，但医生说，好好养护，还是有机会多活几年的。”

“对了，我今天上午回了趟爷爷家，房产证，我给你拿来了。”他话音一转，把藏在手上的文件袋递给了林晞。

林晞看了一眼：“想清楚了，真要给我？”

周聿直白地望向她：“如果有一天，你投资成功了，我说不定会再把它买回来。”

在淤泥里打滚的人大多不愿再踏进现实，用淋过雨的冰凉身躯闯荡。

周聿本来也该这样，他强撑住的灵魂千疮百孔，原本已经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可从林晞义无反顾走进医院的那一刻，仿佛血液倒流，一种强烈的想法冲击了他的全身血脉。

他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一退再退，林晞在用尽力气地支持他，他不可以让她失望。

林晞看他生命力还在，眉眼弯了弯，把房产证接过放到一边的茶几上，扭头问他：“吃早饭了吗？”

周聿点了点头。

林晞随口问：“吃的什么？”

“……”半块方便面，周聿张了张嘴，开始在脑子里挑选听起来不算太寒碜的食物。

可林晞先他一步：“没吃饱？正好，我再做一点。”

周聿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

林晞笑笑：“怎么会麻烦？你坐沙发上等会，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去看看你爷爷。”

说完，她穿上围裙进了厨房。

周聿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拿起手机，赵嘉航发来消息问他和爷爷的情况，素来大大咧咧的人，文字却难得小心翼翼。

周聿想了想，还是按照平常的语气回了他。

放下手机，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黑色的皮质沙发散发着淡淡凉意，静下心来四处打量几眼，他才发现，林晞家的客厅装修全部都是黑白灰色调，黑色的沙发，黑色的茶几，灰色的地毯，雪白的墙壁，单调无趣，冰冷无味，和她本人的风格简直背道而驰。

不远处的墙壁上，挂了两幅挺精致的针织画，是客厅里为数不多和林晞风格相似的物品。

上面的图像周聿在美术课本上见过，是梵高的名画《麦田上的鸦群》。

他每次见到这幅画，都有种强烈感觉——鸦群在写遗书。

可是无情的遗书，和林晞脸上的微笑，似乎很难联系到一起。

“过来坐吧。”林晞打断了他观察的视线，把他推到了餐桌旁。

“我煮了一小锅三鲜菌菇汤，然后一小盘虾仁滑蛋，你尝尝。”

周聿听从地夹了一小块滑蛋放进嘴里，鲜香软嫩，味道正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类似的家常味道了，信手夹起来一块放进林晞碗里。

林晞见他闷头不说话，笑了笑：“喜欢的话就多吃点，你这个年纪还需要营养，说不定还能再长高点。”

周聿一抬头：“你觉得我长得矮？”

林晞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他这个身高，看起来一米八五左右的样子，任谁来也不会认为他矮吧。

“我这样的身高不好吗？”周聿忽然认真地看着她。

林晞存心调侃他，故意拿筷子点了点盘子，发出点清脆声响：“放在模特里边，当然还不太够了，多吃点。”

周聿顿了顿，他想起来在医院遇见李萍和陈年的时候，对方提起过一个男模特，虽然他不相信李萍的胡言乱语，可听林晞这么一说，心里照样有点不舒服。

他低头嘟囔了一声：“嗯。”

林晞见他一脸不高兴，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周聿看了她一眼，把虾仁塞到嘴里：“我没有。”

林晞点头说：“嗯，你没有，来，再吃点。”

周聿轻推开她的碗：“我自己来就好。”

林晞无奈地笑了笑：“心眼这么小呢？好了，你最高，好吧？”

周聿抬眼：“我又不是巨人。”

林晞还想再说，门铃忽然叮叮响了起来，接连几声，听起来急匆匆的。

她放下筷子，让周聿继续吃饭，自己去开门。

门一开，陈年拎着两只礼品袋站在门前。

他见林晞露面，微微笑道：“这周挺忙的？怎么总不接我电话？”

林晞心一沉：“我接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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