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用。”祝冥上楼后,将托盘放在了圆桌上。
女人坐在位置上,脊梁不敢贴着椅背,手不愿搭在扶手上。
她就这样正襟危坐,不安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祝冥,最后站了起来:“你坐。”
祝冥笑笑,一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你坐下吧,我再搬张凳子。”
话音刚落,她的手边出现了一个黑洞,黑洞里传出一个人的声音。
百合正忙着洗杯子:“祝老板,要什么?”
“帮我搬个椅子。”
于是,一个木椅子从黑洞中出现,仔细看,椅背上还沾着些水珠。
祝冥坐了下来,女人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她一个人在原位嘀嘀咕咕。
“难怪了,这就对了。”
祝冥疑惑:“怎么了?”
女人激动地抓住了祝冥的手:“你是神仙对不对?”
“您对神仙的定义是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神明,但人的心里会用信仰浇筑一尊神像。
这尊神像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或者不是人,只是自己向往的意象。
女人不假思索:“就是那种寺庙里,道观里会供的东西,不都是神仙吗?”
祝冥还真有自己的石像被供过,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该石像相当抽象,她本人过去了别人也认不出这是她的像,没准还会让她给自己捐点钱。
好吧,应该叫添点香火。
既然女人这样说了,祝冥便颔首:“如你所说,我确实算个神仙。”
有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人一旦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便会给自己的思想浇筑上一道城墙,与其道破溃不成军,不如进城一探乾坤。
女人激动了些,却不敢高声说话,只是语气里带了些颤:“仙人,我干净吗?”
当年村中有个庙,庙里供着个有鼻子有眼的神像,她吵着要上学,家人就让她跪在像前,说她书读多了变成个自私鬼,那魂魄都脏了,以后小心不得好死。
她不读书了,到了十五六岁便开始像牲口一般给人物色,媒婆指着她脸上的痣,说这脏了,是庙里的神说的。
可她没读书了,痣也点掉了,可她还是会脏,来月事时脏,不干活也脏,吃多了也脏,不吃红薯也脏。
对了,村里的宴席女人不能上桌,不然会破了规矩,会变脏。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遮掩着,媒婆说她是个好姑娘,给她物色到了个城里的男人。
出嫁那天,廉价的脂粉掩盖住黝黑的脸,大家指着红盖头下苍白的她,抚摸着她带着疤和老茧的手,说这是个干净的姑娘。
她以为自己会幸福。
可她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跑回了家,家里人却让她的丈夫赶紧来接她。
她那时候嚷着要离婚,家里人往她已经青了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哪有结了婚还离的道理?你自己去庙里拜拜神,看神说你干不干净?”
原来她还是脏。
可庙里里神真的说过话吗?
神仙不语,于是所有人都能替神说上一句,声音大的便盖过声音小的。
祝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世界不是非黑即百,灵魂各有千秋,岂能用一个干不干净概括?
这简直是对灵魂的亵渎。
于是她只是和女人说:“您觉得自己干净,便是干净的。”
女人失落,她怎么知道自己干不干净?
祝冥只是带着些笑意:“喝杯酒吧。”
女人觉得祝冥高大,笑起来也带着些严肃,于是只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酒里混着油墨与野草的气息,女人想起了那个在空草地里看书的晴天,她时而认真时而走神,猛烈的阳光让她的眼睛有些干涩,飞虫在她白净的胳膊上咬了个红色的大包,她却觉得很自在。
这杯酒并非遗忘,而是让刻骨铭心的记忆变淡,让不愿被回想的被想起。
所有痛苦的,不痛苦的,在此刻都是平等的被记忆的主人审视。
而一切的一切,便从放弃红薯的味道开始。
女人的躯体似乎舒展了些,她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拿着粗矮的玻璃杯:“怪不得那些爷们没事就来一杯,这玩意还怪香的。”
“我叫方盼娣,我觉得这名字还挺难听的,叫盼光,盼花,盼月,什么不好,非得盼娣,但他们说这名字好,我也就从了。”
方盼娣又猛得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她喝得太快,被猛得呛看一口,辛辣充斥着她的喉咙管,却仍止不住她明亮的嗓门:“可我不从又能怎么办?我从了还有口饭吃,不从就得饿死,冻死,或者被打死,反正横竖一个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咳嗽,过了半晌,才顺过气来,一个人往椅子背上一仰,觉得舒服,便也不直着身子,就躺在那冲祝冥咧牙一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乡下人,没喝过好的,今天见世面了。”
“原来我女儿老师来找家里,说是我女儿上初中就拿了高中什么数学比赛,不是比赛,是叫竞赛。”她有些语无伦次,最后还是响亮地说道:“我女儿初中就拿了全国数学竞赛的金奖,说是这学她必须得上,走的时候还给我女儿买了一杯喝的,跟豆浆似的封在塑料杯里,里面放许多水果,什么西瓜,橙子,苹果都有,还放了柠檬片。”
“我女儿一边喝一边在外头跟她老师讲话,喝完也不管里面的水果,就这么扔掉了,后来我悄摸摸出去捡起来尝了一口,甜甜的,里面的水果也是好水果,我全都吃掉了。”
她似乎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低着头笑了起来:“哎呦,我就这么点出息喽,你说这九年义务教育还真好,你说我当年上个初中,不晓得能不能参加的比赛拿个奖,这样就有老师喊我去上学了。”
这越说,她竟越羞涩,皱巴的手捂住脸,笑得发抖:“我在说瞎话,仙人您别笑话我,我只是想想,万一嘛。”
曾经十几岁的少女心事被自己道破,现在想起,却觉得是在痴人说梦。
她笑着笑着,终于抬起了头:“还好我给我家姑娘改了个名字,当年在产房急着上户口,他们说叫'思男',男人的男,我一想这不好听,还好我读过一点书,我说想要儿子也得取个好听的,让人家给改成南方的南。”
“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我女儿名字里占一个。”她像是做错了事但不知错的调皮孩子,笑得狡猾:“还好改了,不然一个姑娘奖状上写‘思男’,多不好听,像个花痴一样。”
“我女儿现在在北方工作,你说她人在北方,名字在南方,这四个方位里就占了两个,结果她还到处跑,这东西南北的地方她都去了,她一个人就是东西南北。”
她有些醉了,说得话便不着调,但也确实是心里话。
女人笑着笑着,眼里有些浑浊:“我女儿不喜欢我,我晓得,我对她也不好。”
“说白了,我也不是个好人,我讨厌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