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窈瘦削的脸蛋微微仰起，长睫下，望见室内诸位隔着面具都能看出的神色各异，她将碎掉的茶盏拾起，落在桌上时碰撞出一点一点细碎声音。

此地没有多余的护卫或侍从了吗？

仅凭这样的试探，她无法下出决断。

那便开始谈生意。

上座的陆青山将卷轴慢慢收回，伴随着她耳畔依旧层出不穷的啃咬声。

突然！

一柄箭穿透窗上屏风射入屋中。

桂窈控制住自己下意识的目光，只右手捏紧椅子把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距离这箭最近的是陆青山，可抬眼望去，却见他丝毫没有躲藏的意思，反而泰然自若地将卷轴收好。

“夫人，情报便在这箭尾上，如若夫人肯进行交易，还请上前执笔。”

没有片刻犹豫，桂窈把唇咬得苍白，咳得本就纤弱的身子一摇一晃像要散架。

她欲撑着椅子起身，踉跄着就往下倒，身旁呼吸声都有半秒停顿，坐在她右手边的女子见状开口：“陆城主，不妨就让夫人在此处勿动，如若夫人真的出事，我们怕是交代不起。”

桂窈垂眸看去。

陆青山闻言微微举起手，那门前的暗卫便上前扶住他的臂膀，并给另一位暗卫递了个眼神。

于是在场空出的椅子由陆青山落座，箭上的密信也取下放置在桌前。

与此同时，桂窈将方才在她手上的册子递出，被暗卫缓缓翻到了空白页，研磨，递给笔。

桂窈撑着手：“陆府尹，我用来换取这条信息需要付出的情报是什么？”

“您貌似忘记讲了。”她弯了弯眼睛。

陆青山笑意淡淡道：“夫人说笑，陆某是生意人，懂得有来有往的道理，今夜这条密信便算是我的敲门砖，赠于您。”

“如若夫人还愿继续交易。”

“明日此时，诚邀夫人与任将军一同到访，只是……还请夫人莫要告诉任将军我们的交易。”

桂窈指节轻叩桌面。

“你为何如此肯定我不会泄密？”

“那便要问夫人的这杯茶了。”

陆青山唇角勾起，仿若早就料到事情会这样顺利，他对身旁的暗卫道：“去拿解药来。”

暗卫落下笔。

先那远处的人一步往暗门走。

就见他在众人面前拿出了那暗格里的药丸，款步而归，给陆青山呈上。

“西北奇毒，寒江雪。”

“此毒无色无味，服毒者需七日一解药，如若不得解药则会体内燥热自爆而亡，死桩甚是凄惨，我曾眼睁睁看着谁家美娇娘七窍流血面容无一处完好。”

可以，很吓人。

桂窈垂着泪，故作吃惊道：“你们竟如此歹毒！我方才只饮了半口……定然无事！”

“此毒虽溶于水，可药效颇烈，但凡夫人只是润到唇，亦会中毒。”

陆青山道。

话音刚落，桂窈便察觉到周遭气氛的低垂，只听身旁的女人笑意中掺了好几分凄惨：“我当年同夫人一般谨慎，可即便如此……”

桂窈明了。

那密信或为假，或只是诱她信服，在场其他人坐在这里，无论是否忠心赤胆也逃不过这毒作引子。

那被箭刺开的屏风折射出婆娑月影，桂窈的指尖捏住那放得规整的毛笔。正欲转圈，忽而又记起任北袭为自己擦脸时手心的热度。

“既然如此，还请陆府尹将今夜情报交付于我，让我看看这夜会红衣女子的任小将军，是否是我夫君。”

桂窈眨眨眼。

“夫人这是何意？”陆青山微蹙起眉。

一声巨响，桂窈被那黑衣人握住腰只往最近的门外走，袖口暗器“咻”地一声刺入另外那黑衣人的胸口，动作之速无人料及，门被任北袭从外侧重重合上。

顷刻间！无数支箭穿透那厚屏风直指密室内所有人。

——箭破风声，惨叫作乱。

桂窈单手挣开被捂住的嘴，神色复杂地借着手撕开任北袭的面具。

“你何时做的局？”

“分开时实属我之差错，我未来得及将计划告知于你。”任北袭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转身从暗格里找出方才藏匿好的剑，只听室内的痛呼渐弱。

男人嗓音沉沉：“暗卫将你我二人分开，却未曾料到我才是我。”

“窈窈。”

任北袭垂眸看见明显有些脾气的桂窈，只垂眸拉了拉她的手臂，见她还不理她，只好压她在门上，薄唇细细研磨。

“唔……”

桂窈被吻得呼吸真喘不上气，右手没法地去够开门的锁，却不小心真找准了，她惊呼一声，往后仰。

任北袭也被她弄得踉跄半步，进入了这一片密密麻麻的箭冢，只是很快反手握她回怀，呼吸落在她的脖侧，喉结滚动。

“我看你是真不怕被毒。”桂窈怒。

她被拉着手往室内望去，那五名蒙面人有三人被射中要害，有一人手臂受伤扔在喘息，被任北袭冷漠刺中胸口。

桂窈目光落在角落，当时坐在她身边的女子，此刻惊魂未定地靠在被射成靶子的桌后，鬼面下是一张明艳的脸。

桂窈拦住任北袭，转身从地上捡起地上遗落的解药，闻了闻，的确是没见过的材质，只是这陆青山从哪里弄来这西北地区的毒。

她把药丸举给男人看。

“你没被下毒吧？”

顺便把自己袖口藏了很久的湿手帕捏了出来，拧干里面的茶水，思前想后也不知道放哪里，塞给正摇头的任北袭了。

任北袭将手帕置鼻息处。

抬眸时，他看见桂窈蹲下身，将解药递给了桌下那人。

“拿着这个解药去寻京中丘山医馆，兴许能配置出同样功效的解药。”

桂窈起身，被任北袭握住窄肩往里面走，果然，陆青山被那暗卫带走得急，并未关上暗门。

暗门外能见明显血迹，看不出陆青山是否有伤，越往里走闻到的不只是血腥味，她捂着鼻子，第一次对味道感到不适。

脑海中那些单一的啃字慢慢开始有了具体的意思。

而这样的具体的意思甚至是在啃这些发音之上，这意味着，这些东西的数量越往里走越变越多。

这条密道很长，很空旷。

任北袭许是看出桂窈的不适，低声道：“密道一路走向乌花城外，前有暗卫接应，我们可缓步走。”

他右手紧握着剑，这个密道昨日进城时有让暗卫探查过，已经将暗器悉数处理，越往里走越是安静，密道中没有烛火也没有流通的空气，他将桂窈搂紧些。

“陆青山的毒并非寒江雪，而是北蛮军营中常用的牵制毒物，无色无味，但是解药上会有北蛮独有的草木味，不仔细闻很难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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