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在午后的阳光下平稳行驶,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低沉而催眠的嗡鸣。
车厢内,静得可怕。
江建国靠在柔软的后座上,身体却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他侧着头,目光穿过光洁的车窗,看着那些飞速**的建筑与树木,眼神却空洞得没有焦距。
他的大脑,至今仍是一片混沌的、被巨大信息量反复冲刷过的滩涂。
从市工业局那间压抑的办公室,到此刻这辆代表着身份与特权的轿车,短短一个小时的经历,却比他过去六十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颠覆。
那个高高在上的张援朝,他那张倨傲冰冷的脸,是如何在一瞬间崩塌的?
那通红色的电话,又究竟蕴含着何等雷霆万钧的力量?
最让他感到心神巨震的,还是身旁这个年轻人。
江建国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近乎于畏惧地,瞥了一眼路承舟。
年轻人正靠着另一侧的车窗,姿态放松,眼神平静地望着窗外,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惊天博弈,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午后散步。
他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胜利喜悦,也没有半分的骄傲自满。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江建国忽然明白了。
他与路承舟之间的差距,从来就不是年龄、技术或是资历。
那是一种维度的差距。
当他还拘泥于一张图纸、一台机床的得失时,路承舟的目光,早已穿透了红星厂的高墙,越过了工业局的门槛,落在了更高、更远、他甚至无法想象的棋盘之上。
那份寄出去的、多余的资料,不是后手,也不是奇兵。
那从一开始,就是路承舟为这场战争准备的终极审判。
“江总工,”
路承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回去之后,车间里的人事,恐怕要您多费心了。”
江建国浑身一震,立刻坐直了身体,将所有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
他知道,路承舟这是在点拨他,战斗的上半场结束了,但更关键的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我明白。”
江建国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那些阳奉阴违的,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路承舟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他知道,这位刚刚挺直了脊梁的老工程师,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只懂技术、畏惧权斗的老好人。
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不会沉睡。
车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前方,红星重工业总厂那标志性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已经遥遥在望。
……
红星厂的大门口,气氛诡异。
王德发背着手,站在门内,身后簇拥着七八个厂里的中层干部。
他挺着微凸的啤酒肚,脸上挂着一抹志得意满的、残忍的冷笑。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接到了马恒用工业局电话打回来的报喜电话。
电话里,马恒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告诉他张局长已经亲自坐镇,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此刻正像两条死狗一样在办公室里接受审判,下场绝对凄惨无比。
这个消息,让王德发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他立刻召集了所有心腹,大张旗鼓地等在门口,就是要等那两个“罪人”被**或者保卫干事押回来的时候,当着全厂工人的面,再狠狠地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他要杀鸡儆猴。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这红星厂,谁,才是真正的天!
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来了!”
一个干部眼尖,兴奋地喊道。
王德发的笑容愈发狰狞,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清了清嗓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套义正辞严的、宣判罪行的说辞。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道路的尽头。
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
一支由黑色伏尔加和两辆绿色吉普组成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地驶来。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的干部们,脸上的兴奋也瞬间凝固。
不对劲。
这阵仗不对劲!
押送犯人,怎么会用局长的座驾?
怎么还会有军用吉普护航?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的问号。
在数百名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工人那死一般寂静的注视下,车队稳稳地停在了工厂大门前。
王德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疯狂向上攀爬。
后方吉普车的车门打开,几名荷枪实弹的保卫干事率先下车,他们动作矫健,神情肃穆,迅速在伏尔加轿车周围拉开了一道警戒线。
紧接着,一名穿着司机服、但气质沉稳的中年人,快步上前,亲自拉开了伏尔加的后车门。
一只脚,踏了出来。
是江建国。
老工程师的腰杆挺得笔直,他走下车,环视四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怯懦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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