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终究还是在两人之间造成了隔阂。

原本几年相处造就的共事之谊与兄妹感情，都在这件事后变成了默契的相顾无言。

除了他们两人，也没有人知晓这曾经发生在东宫的对话。

太子妃最终的人选是司天监监正的长女。这也是本朝的惯例之一，太子妃优先选清水衙门里中层文官家的女儿，既不会使外戚势大，也不至于让将来的皇后全无凭依。

原本先皇后的存在打破了这个惯例，外人都觉得太子妃会不会选华家或者崔家的女儿，或者其他勋贵的女儿，毕竟惯例这种东西有时候打破了就不做数了，但皇帝和太子在这件事上选择了守旧。

“为什么不让她去？”

养元殿里，皇帝不解地望着长生道人。

“前面走得越是顺利，到了‘弃红尘’这一关便越难，她是真正的天骄，万不能急功近利、揠苗助长。”

皇帝沉吟片刻，问：“她是修道者的事在京城里虽未传开，但也不是什么隐秘，‘衔玉而生’更是当年就有许多人知晓，究竟要如何保护好她，还需要思虑周全才是。”

长生道人重重点头。

这个灵气枯竭的时代，任何人有独属于自身的机缘都弥足珍贵，外人不可能像她这样最大程度发挥灵玉的作用。

在有志之士眼里，任何能够让修道界变强的人或事都应当尽力去维护。

上古时期的修士的确能为机缘、法宝、洞天等等打个头破血流，争、抢、斗、杀，为了资源，为了彰显自身的强大，甚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但现在的修仙界，太小太脆弱，依附于世俗王朝，危如累卵，经不起任何内耗。

纵然强大如北原的苍狼神，也不敢再挑起什么争端，甚至主动止戈，以信仰神力约束草原众部族不再南下，害怕惹恼了大雍王朝而使自身的存在覆灭。

更何况，以灵玉降生为代表的天道异数频发，所有修士都知道，这世界终有一日会改变。

变数一到，风起云涌。

长生道人之所以不灵玉为徒，不带她去自己的洞府溪丘，就是怕给修道界一个“天道已变”的信号。

当真有一天灵玉的存在为修道界众人所知时，灵玉若还不是一个引灵入魂的大修士，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一定要灵玉有接近百分百的把握渡过“弃红尘”这一关时，才会收徒，才会带她去溪丘，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次性通过这一关。

别人可以冲击，可以花上数个月、数年、十数年的时间去不断打磨，不断尝试冲击，但她不行，她只有一次机会！

“既如此……往后又该如何？”

皇帝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灵玉的发展早已超越了他的预期，但此刻还不能让她担当大任，一时也不知往后该做什么。

太子府已经建好，再过一个月太子就要出宫了，要不现在就让她去任太子府属官？

黄公公从一摞摞奏折中找出了灵玉写的奏疏申请。

说起来，太子本应该大婚后就出宫开府，结果一直拖着，对外的说法是希望照顾两个弟妹……对内的说法是怀念皇后，真正的原因则是要照看着灵玉。

太子只要有空就会去习武场看灵玉，看她每天在演武场的角落摔摔打打，尤其是真的有军队演武的时候，他一定会到场陪着灵玉去看，给她解释她现在教的东西和军队武技的差别。

太子甚至还在演武场上设过擂台，让灵玉守擂，军中好手一个个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偶尔，太子会带灵玉去上林苑狩猎，当然，是灵玉狩猎，太子看着。

一如当年皇后去狩猎时，皇后弯弓，太子给她递箭支。

想到皇后，皇帝的脑海里永远是她在西北战场时手持长枪冲锋的模样……

他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很少想起这位妻子了。

想了很多，但好像只是一瞬，他便又听长生道人言：“最好便是，顺其自然。”

“什么？”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不要忘了她才八岁，孩童的天性便是玩耍，这几年她为了淬体过的完全是苦修的生活，未能享受这俗世生活，若是继续如此，将来‘弃红尘’之时，怕是弃无可弃。”长生道人解释道。

有些人听说了修道的事，便会觉得，若是纯真的孩童，心灵澄澈，那定然就很容易渡过“弃红尘”一关吧！

其实不然，过于单纯的人生经历会让他们根本摸不到过这一关的边，他们一进去，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也不会发生。

那个从小就被他带去洞天福地苦修的溪睿就是很好的例子。

“你说朕允她去太子府任职如何？”皇帝忽然问。

长生道人沉默：“……”

随后又道：“按理该是去司天监。”

皇帝也沉默。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

先开口的却是皇帝：“其实朕……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着皇帝端起茶盏遮住自己半张脸。

宫里没人知道这个下午，陛下和天师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最后的结果是，灵玉被告知她可以走了。

毕竟官员可不能住在皇宫里，她利索地收拾东西回家。

等她到家以后，黄公公还特意到她家里传陛下口谕，说是侯府三小姐已经学成，以后再也不用去文华堂上课了。

接到皇帝的口谕前，灵玉正在母亲的院里请安。

她对父母亲的态度不咸不淡，行礼的姿势是刻在身体记忆的恭敬和标准，但面上的表情已经随意了许多。

“三姑娘回来了！”

“臻哥儿快去给你姐姐行礼！”

灵玉住在宫里几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每次回来总还是要向父母亲请安。

而她每次来，崔嬷嬷都会当来了贵客，让臻哥儿上前来给灵玉行礼。

臻哥儿便是是柳姨娘后来怀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被抱到母亲这里抚养，将来不出意外的话会继承爵位。

他是父亲第五个儿子，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这几年父亲在朝堂上并不得意，虽然依旧被宠信，但并不被重用。

父亲曾有好友甚至调笑说：你曲阳侯府将来就靠你家三姑娘撑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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