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淮从沈亓的眼里看到了背叛,鄙夷,不爽,委屈各种复杂牵扯起来混合的情绪,跟演戏一样。
他心下一惊,怀疑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被人监听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林若淮心绪不宁,手指屈着扣裤子布料,慎重考虑一下,把刚才“怕赶不及”的话,稍作修改。
他想理智点的,但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带上埋怨:“你这周围太黑了,我晚点回来,我害怕。”
沈亓眼珠子动了一下,像是活过来了,“我叫人跟你一起去。”
林若淮想拒绝的,但没有,觉得有沈亓在的话,那个什么舅舅不会对他太逼迫。
“好啊,你找个人陪我去。”林若淮站在他身侧,拨弄着黑白棋子的颜色,分开装盒。
有一颗滚在地上,林若淮侧过身子要去捡,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指从他身前掠过,指尖碰到晶莹圆润的棋子,放在盒子里。
“你干嘛呀,我来捡就好,你别动。”林若淮担心他折了腰,到时候要照顾的就不止双腿了。
沈亓眼神浸透了他的想法,流露出不知名的情绪:“我腰很好。”
林若淮蹲在他面前:“能完成一百八十度吗?”
“不行。”
“那不能好。”
沈亓头痛欲裂,眼神阴沉的看着继续收拾的林若淮,难道谢煜升就能?
林若淮没有丝毫反应,把盒子盖上后,又去给自己倒杯水,低眉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那一丝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他的五官,像一幅神圣的画像。
沈亓眯着眼,把自己推过去,用轮子碰了碰林若淮的腿,“我也要喝。”
林若淮闻言去给他倒水,刚走一半路,沈亓被阳光刺得闭眼:“不想喝了。”
“……”
林若淮都有点受不了他,大哥,你别作了啊!
在沈亓讨厌自己的这件事上,林若淮再次有了实质感,可是为什么,他都不主动联系谢煜升,也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他蹙着眉,余光瞥见沈亓勾起的唇角,弧度很浅,转瞬即逝。
“……”
林若淮抱手看着窗外一大片水波粼粼的湖泊,在脑海复盘。
第一晚他被吓到,被沈亓拉去看恐怖片,每天晚上推着沈亓去散步,他在这里所有的恐惧与夜晚都深深印上沈亓的模样,但又不会真的吓到他。
像是小仓鼠要挣扎逃跑,被轻易抓住又松手,挣脱了又给抓住,如此反复。
哦,就是想逗逗他是吧。
沈亓以为逗猫吗!
要走了,林若淮抓住窗帘的边缘,听见沈亓低沉的嗓音传来:“不用拉,就这样。”
他想着让阳光晒走身上的霉斑,却没有靠近,只在阴暗处看着那束光蔓延在地面。
等人走后,茶室暂时被封闭,沈亓背对着门口,背肌薄而挺直,他伸手将棋盒打开,僵硬的保持动作,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全部洒落地面,响起一片玉珠弹地的嘈杂声。
他安静的放回原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林若淮没想到从沈亓庄园出去大城市竟然这么麻烦,一开始陈叔问他要不要搭直升飞机出门,他觉得有钱人不仅过得爽,还过得很浮夸。
他摆摆手,不以为意,拒绝了此提议,后面陈叔给他安排了宾利出门,这也是他第二次做豪车。
结果山路十八弯,从大山开出城市,竟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这还是快的情况,慢一点都得两小时。
不如坐直升飞机。
林若淮下了车,看着眼前繁华的城市基建,有种从山里出来打工的既视感。
而此时,沈亓正在进行今天的康复训练,王义森在旁边指导,记录:“左腿还是没感觉?”
沈亓被窗边晨曦的微光照得厌烦,眉头一皱,沉着气:“嗯。”
做完训练后,沈亓浑身是汗,坐在轮椅,王义森给他递毛巾,被沈亓打了下手背。
力道十足,绝不虚伪,王义森卧槽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把我打死,就没人愿意治你了!”
沈亓合着眼没理他,没一会儿,王义森红着手背掏出两根烟,点燃,沈亓夹着,烟雾缥缈着遮掩他眼底阴暗的情绪。
王义森叼着烟:“你打算把林家小儿子留在这里留到什么时候?他呀,一点都不专业,还没发照顾你,还不如让我给你重新找几个专业护工,算了。”
沈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烟灰掉落,猩红点点,语气不明:“别人不要。”
王义森好笑的看着他:“为什么?”
“就喜欢差的,没有比他还差劲的。”
王义森抽抽嘴,大哥你这是用自己身体生命玩游戏啊,怪不得小奕老是不放心,有这么一个哥哥真的心累。
而这时的林若淮已经见到原主的舅舅,安嘉运了,初次打量,普通小帅哥一枚,瘦弱白净,没有比较特别的点,至少对眼睛很好,万一是个丑的,怎么办,看一眼都是心理凌迟。
安嘉运笑眯眯的把欠条打印出来,林若淮拿起来一看,当初林母向他借了八十五万,这一笔不是治疗费,而是林氏集团某个项目欠下的亏空,因为数额不大,林母咬咬牙,借钱填补。
但过了两年后,这笔八十五万,变成了两百三十万,林若淮不认:“你这利息怎么算的,高利贷都没你这么狠,两年时间涨了差不多两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安嘉运一愣,随即嘴快:“两百三十万对你来说不是小意思,没有谢煜升,你背后也有沈亓,最近攀高枝,就忘了带携我这个亲戚,我以前对你可不差。”
林若淮托腮:“怎么不差个法,说来听听,我对你可没印象。”
安嘉运脸色微变,“你是想赖账?”
“对啊,看不出来吗?”
“不怕我告诉其他人,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你去告啊!看看谁不要脸。”林若淮嗓音提的比他还高,冲他嚷嚷。
安嘉运呆滞住了,没想到,他这个侄子以前很好面子,宁愿吃亏也不愿意丢脸子,让他社死不如跳楼去死。
现在怎么回事,换皮了?
安嘉运一拍桌子:“总之,你必须还钱,我姐去世了,你来还,天经地义,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
林若淮也不跟他废话:“八十五万。”
安嘉运:“加一套房子。”
林若淮脸色一冷,谁跟他抢钱那就是跟他过不去:“不可能!”
“你能拿的出八十五万?别搞笑了,你该不会卖……”安嘉运想了想,还是不把那个字说出去,“得了吧,还不是跟谢煜升借钱,他最近大难临头,被他父母管控,你还能求谁,沈亓吗,你跪在地上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说完,又放松语气,“舅舅要不是太缺钱,肯定也不会逼你的,反正现在你得给我钱,没钱就把房子给我。”
理所当然的语气,好似别人欠他的一样。
林若淮嗅到什么:“你又去赌了?”
安嘉运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你妈怎么对我,我到现在都记得,为了戒赌把我跟狗一样,栓在房间里,她一死,什么都清净了。”
林若淮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妈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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