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垂首道:“弟子暗中查访,听闻率智与太阴宫主阮丹宁似有旧交,此次魔教突袭,他恰好现身,助太阴宫稳住了局势。”
掌门冷笑一声:“恰好?”
弟子不敢接话,只继续道:“魔教此次折损不小,暂时退去,但太阴宫也伤亡颇重。如今宫门紧闭,外人难以探听内情。”
掌门眸光微动,似在思索,片刻后淡淡道:“继续盯着,尤其是那丫头的下落。至于率智……”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我倒要看看,这位少林高僧,究竟在谋划什么。”
窗外风雪渐急,烛火猛地一晃,屋内光影交错,映得掌门半边面容忽明忽暗,如覆寒霜。
*
北齐诸皇子夺嫡,暗流汹涌,已至白热。
赫连真为保肖灵音无虞,特遣心腹亲卫统领,率麾下十二铁骑精锐,夤夜护送其一行,悄然潜返东安。
沿途关隘,皆有心腹接应,行事周密,足见赫连真用心之深,算无遗策。
众人安然踏入东安境内不过三日,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便如九天惊雷,轰然炸响于北齐朝野——五皇子赫连真,竟于府邸之中遇刺身亡!
传闻是夜,赫连真独坐书房批阅奏章,数名黑衣刺客破窗而入,刀光如雪,剑气森然。
赫连真虽奋力格挡,终是寡不敌众,被淬毒利刃当胸贯入,立时毙命。
待侍卫闻警蜂拥而至,刺客早已鸿飞冥冥,唯余满地狼藉奏章与触目惊心的猩红。
五皇子府瞬息被御林军团团围困,太医院院首亲验尸身,确认凶刃淬有见血封喉之剧毒。
太后震怒,连夜颁旨严查,皇城内外顷刻风声鹤唳,诸皇子府邸皆被暗探严密监视。
坊间流言四起,或指太子辣手,或言二皇子构陷,更有揣测乃敌国细作所为,意在搅乱北齐乾坤。
消息传至东安,肖灵音独坐庭中,久久未动。她凝望着北齐皇城方向,手中茶盏渐凉,眸底情绪翻涌,复杂难明。
“姑娘,更深露重,且回屋吧。”侍女青柳手捧素色披风,轻声劝道,语带哽咽。
肖灵音恍若未闻,目光依旧锁在北方天际。
“姑娘……”青柳再唤,泪已盈睫。
“他……当真死了?”肖灵音终于开口,声音轻飘如风中絮语,几欲消散。
青柳垂首,默然以对。
赫连真遇刺身亡、凶手无踪、太后震怒彻查的消息,早已如野火燎原,传遍东安。
肖灵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一道细微裂痕,心亦如这瓷器,看似完整,内里早已支离破碎。
“取琴来。”她忽道,声音空洞。
青柳稍作迟疑,转身入内室,捧出一张古琴。
琴身乌沉,弦凝尘灰,久未抚弄。
肖灵音接过,指尖轻触冰弦,发出一声喑哑嗡鸣。
她阖目,赫连真初见的音容宛在眼前。
“琴声幽咽,灵音可是心绪难平?”封灵籁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座对面。
“铮——!”一声裂帛之音骤起,琴弦崩断。
肖灵音垂眸,看着指尖迅速沁出的殷红血珠,竟觉不出丝毫痛楚。
“姑娘!”青柳惊呼上前,却被肖灵音抬手止住。
“无妨。”她声音极轻,目光胶着于断弦,“无名……此琴,是他所赠。”
封灵籁执起肖灵音的手,用素白丝帕裹住渗血的指尖,“赫连真何等心机深沉、算无遗策之人,岂会这般轻易便死了?”
青柳闻言,柳眉倒竖,厉声叱道:“放肆!你这女子安敢诋毁主上!你一介东安之民,鬼祟现身北齐,若非主上仁厚,你早已曝尸荒野!”
肖灵音指尖的血将丝帕染红小片,她却浑然未觉,只定定望着断弦出神。
封灵籁包扎的动作一顿,抬眸直视她空洞的眼:“弦断心乱。灵音,你当真信他死了?”
“姑娘切莫听她诛心之言!”青柳含泪怒视封灵籁,“主上待姑娘一片赤诚,便是最后关头,亦倾力护姑娘远避险地……如今遭此大难,竟还有人……”
“青柳。”肖灵音截断她的话,缓缓抽回被包扎的手,指尖微颤着。她的目光终于从断弦移向封灵籁,眼中是令人心悸的空茫:“你说他不该死?还是……不该死得如此轻易?”
封灵籁迎着她的视线,声音压得更低,字字清晰:“赫连真行事,向来步步为营,谋定后动。堂堂皇子,于重重护卫下遇刺身亡?未免太过‘巧合’!此琴,”她目光扫过断弦,“他既赠你,岂会不知你通晓音律,更善……洞悉人心?”
“洞悉人心?”肖灵音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似讽非讽,“他懂什么?懂如何算计?懂如何布局?还是懂……如何教人心死如灰?”
话音未落,她猝然抬手,染血的指尖狠狠按向那崩断的琴弦残端!
“姑娘不可!”青柳骇然失色,失声惊呼。
肖灵音却恍若未觉痛楚,殷红的血迅速在素帕上洇开更大一片刺目的红。
她死死盯着那片血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凄厉:“他死了!死得干干净净!无论是否‘轻易’,是否‘巧合’,他死了!这便是结果!你还要我如何?!要我猜他没死?要我信这又是他一场精心算计?!”
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那层强撑的空洞被汹涌的悲恸与绝望彻底撕碎,泪水夺眶而出,又被她倔强地仰首狠狠逼回,只在眶中结成薄冰。
“出去。”她闭上眼,声音疲惫冰冷,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都出去。”
庭中死寂,唯余断弦在余震中发出极微弱的哀鸣。
青柳泪流满面,忧心如焚地望着肖灵音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
封灵籁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起身悄然没入庭树阴影之中。
夜风更添萧瑟,卷起几片枯叶,落在冰冷的琴身之上。
青柳欲上前搀扶,却被肖灵音轻轻拂开。
她便这般独自枯坐于寒凉庭中,身影伶仃,仿佛随时会融于这沉沉夜色。
肖灵音指尖的血,一滴,一滴,无声坠落,在染红的丝帕与冰冷的石阶上,洇开一小片绝望的暗色。
*
云萝屏住呼吸,手轻轻抵住雕花窗棂。夜风掠过鬓角碎发,带来深秋湿冷的寒意。
她侧耳细听,屋内寂然无声。
“想是都安歇了……”她心下稍松,左手撑住窗台,右腿轻巧一迈,便欲翻入。
月光自她身后斜斜投入,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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