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不愿说,阿洛便也不好再追问。
待她回到卧房时,却见纱帘半垂的床榻上卧着一道身影,那人褪去了玄青色外袍,只着素白中单,修长身躯已占去大半个床榻。
不是诸葛倾是谁。
阿洛粉颊微热,忍不住瞪了那人一眼。这人怎的这般不见外?
淡淡的酒气夹杂着凉润的梅花香萦绕鼻尖,阿洛轻摇团扇,那气息却似无处不在,惹人烦扰。
可此刻若将他唤醒赶走,她也着实有点做不出来。
哥哥的消息还要跟他打探不说,今日回刺史府省亲,诸葛倾行事也让她挑不出半点错。
早间等她到扶风院门口时,诸葛倾早打点好一切,与府中侍卫整装待发。途中一应安排更是周到妥帖。看上去他并未因昨日她说燃香之事生而心生芥蒂至今日,也未迁怒其他。
他的气量,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宽宏些……
那她自然也不能太过小气计较。
阿洛与秋棠对视一眼,默然无声去了外间。
……
“我本想问她是否愿意去铺子里照看布匹。咱们在兴元府不是有两家绸缎铺子么,我记得有一家现下缺人手不是?自也不会克扣她工钱,你说可行么?”
日头西斜,刺史府后院的花廊里,阿洛正与秋棠低声商议。
她在外间待了片刻,嫌弃说话都不能大声,看着日头没那么毒烈时,便与秋棠来了后花园。
秋棠眨了眨眼,意有所指:“这点小事,小姐都开口了,温府的铺子没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眼下年景不好,温府铺子的伙计拿钱,主要看当月店里出货多少。她又要照顾孩子,怕是只能给她开出日常用度的工钱。”秋棠补充道。。
年景不好,但高门大户的吃穿用度却丝毫不减奢华,也不知那些多征的赋税都流向了何处……
阿洛秀眉微颦,眸低淡淡:“无妨,日常用度也足够他们母子过下去了,就不知那郑月婕是否愿意,劳你得空去问问,她若不愿就算了。”
“知道了小姐,你支使我做事再正常不过,以后可不兴说什么劳烦之类的话,免得有心人听了多想。”秋棠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是暖融融的笑意。
“好。”阿洛也笑,可笑意却未能到眼底。
她自小被母亲带到蜀中千影山,文修大同兼爱,武修轻身功法。山中弟子学成之前鲜少下山,而近些年出师者,多会加入大同社,故千影山与社中渊源颇深。
当然亦有如哥哥那般,年纪尚幼便已入社。
可哥哥音信断绝已有半年,她心焦不已,故而甫一出师,未等大同社分派职司,便先行下山寻人。
奔走这半年间,哥哥踪迹未觅得多少,百姓生计之艰困却缕缕得见。阿洛方才知晓,为何大燕民心不稳,多有南投义军者。
往日听闻义军又占下哪座城池,她多是心潮澎湃,与有荣焉,因义军首脑多出自大同社,大同社又有许多千影山同门。
可这半年所见所闻,她倒宁愿义军不必北上,大燕百姓都安居乐业,无须背井离乡南投义军……
*
傍晚的宴请颇为隆重,祁向松邀了不少凤翔府官员与乡绅。放眼望去,后院戏台前灯火通明,竟摆了不下二十桌。
男女宾同坐戏台前,中间以屏风隔开,分出东西两区。
阿洛与刺史夫人等女眷坐在西侧,先前她再回到东厢院落时,诸葛倾已不在卧房。待她整理衣装来到后院,却见他早已与祁向松一同出现在席间。
他换了身绛紫广袖袍,敛袖执盏间竟也是行云流水般从容——俨然一位清贵雅致的文士,与阿洛先前所见,截然不同。
戏台上唱腔婉转咿呀,台下席间觥筹交错,赴宴诸人频频向诸葛倾与阿洛敬酒。
诸葛家二公子眼下虽并无权势,但山南一众官员早有耳闻,因着与温氏的联姻,这位从江南折戟归来的二公子,很快要被节度使启用了。
诸葛倾再落魄,终究是诸葛泰亲子,山南这么大一块地盘,怎会少了他的落脚地?
此番宴饮,自少不了心思活络之人,借机攀附者有之,婉转自荐者有之……
“二公子此番久别归来,又娶得温氏佳妇,正可谓双喜临门啊!”留着两撇八字胡的锦衣文士上前举盏,自报家门,“鄙人乃淮南崔海道,今日有缘得见二公子,幸会!”
诸葛倾闻言,眼尾微扬,执盏的右手从容前迎,与对方酒杯轻轻一碰:“原是淮南崔氏的先生。先生厚谊,晚生感念。”
他声线低沉温醇,眼底笑意浅淡,既不疏离,也不过分热络。话毕举盏抬袖,一饮而尽。
崔海道一盏酒饮毕,却是面露苦笑:“二公子谬赞,鄙人不过是崔氏旁支,也就族谱中尚留三点墨迹罢了。”
诸葛倾眸光在他面上停留一瞬,唇角噙着淡笑:“江河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先生之才,不过暂潜于渊,待风云际会罢了。”
“二公子此言,真让崔某如闻空谷足音。”崔海道眼底掠过一丝光亮,随即面露感慨,状似随口一提,“崔某于凤翔府任职两载,素知山南西边有三公子舅家的刘将军驻守,往北是与大公子亲厚的陇右,南边也自有天堑相隔,唯余西边......”
话至此处,崔海道略一停顿,眉目稍舒,“唯余西边少了位能将。但二公子成婚后,这西边的淮南,却恰好是二少夫人的兄长温小将军驻守,真乃天赐缘分……只是山南与淮南之间的天堑咽喉竟被那流寇所占,我每每行经两府,都恨不能下马驱逐,只可笑力有不逮。”
话毕他举盏自饮,摇头苦笑。
诸葛倾眼底微凝,随即举盏相敬:“先生虽为文官,却有廓清寰宇之志,晚生感佩!”
“哪里哪里,二公子不嫌崔某酒后失言便是。”崔海道连忙双手捧盏,盏沿恭敬地低于诸葛倾杯口三分,轻轻一碰。
后方还有其他官绅等候碰盏对饮,崔海道话毕略一颔首,便将位置让与同僚。
……
那厢诸葛倾端坐主位,与周遭一众官员含笑对饮,姿态从容矜贵。
这头阿洛却是有苦难言。
她先前何曾应对过这般阵仗,虽则她说话与否,说什么话都无甚要紧,自有旁人接引话头活络气氛,可一波又一波的贵妇前来敬酒,她实难推拒。
只能一盏接一盏,就着贵妇们层出不穷的夸赞和吉祥话下酒。
原以为这是果酒,多饮无妨……可宴席未半,她已有些头晕目眩。
刺史夫人见阿洛言谈间语速渐缓,连带那双水光潋滟的灵动桃花眸都显出几分迷离,不由诧异——这艳名昭著的京城贵女,怎的这点酒量?
她心生担忧,连着帮阿洛挡了好几盏酒,还不忘着人去备醒酒汤。
阿洛也察觉自己异常。她在蜀中千影山那些年从未喝醉过,自以为酒量尚可,加之又是果酒……可话说回来,她此前也不曾如今晚一般喝这么多酒……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蓦地又开始担忧自己醉了会不会说出温小姐的事……会不会跟诸葛倾问出哥哥的事?若是管不住嘴巴说了不该说的,该如何是好?
念头未落,她一双纤白玉手已捂住了唇。
“妹妹?”刺史夫人担忧的声音传来,“快!痰盂!”
阿洛摇了摇头,想告诉刺史夫人她并非要呕吐,可嘴巴却被一双手捂得死死的!她好像不能说话了……
侍女很快取了痰盂过来,然阿洛却稳稳坐在原处,她肩背秀挺,眉目舒展,看不出丝毫不适。
只是那眉眼间的神情……痴痴憨憨的。刺史夫人略松了口气,可万不能教这大小姐在此处失态……
她一边要小心照看阿洛,一边要还应付其他夫人。好不容易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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