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个男人，许清舟也认不出来他的身份。

E区的人几乎都是一个样，一样的狼狈，瘦小。

可他眼底的焦急和担忧，还是准确传达给了许清舟。

他来不及多问，回去拿了件外套穿上，拎着手电就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E区外，和D区的交界处，人影攒动，隐隐还能听到争执声。

借着从D区透出来的光，能勉强看清楚那些人分成了两拨。

一波踩在D区界内，满眼嫌恶，一波藏在E区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手电微弱的光，在一片黑暗的E区里格外刺眼，很快就有人发现。

“是许清舟！”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攒动的人群突然静默一瞬，几十双眼睛犹如钉子，齐刷刷朝他钉了过来。

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厌恶、愤恨。

却没人肯上前一步，踏过交界线，踩在E区的地盘上。

好像一旦踩上去，就会沾染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E区这边的人也看见了他，有人剜了眼跟在许清舟身边的人。

“谁让你带他过来的？你这不是添乱吗！”

“就是！清舟你回去，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对对对，你先回去，我们倒要看看，上面是不是真的要不管我们的死活，直接派兵过来杀了我们！”

许清舟皱了下眉，安抚了他们几句，没走，反倒是往前两步，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地上蜷缩着三个人影，一个脸埋在碎石堆里，后颈的青筋冒出，不正常的抽搐着。

一个捂着喉咙在地上打滚发颤，还有一个，瘫坐在地上，弯着腰不断咳血。

许清舟心底一突，瞬息间明白了什么。

“你们这是……”

话音还没落下，一个蓝色的气罐突然从咳血的这人身上掉落下拉，砸在他脚边。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穿皮夹克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指着那只氧气罐，疾言厉色，截断了许清舟的话。

“这气罐上还刻着你的标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氧气罐不是什么贵的牌子，就是大众款的，但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舟字，刚好能让人看得清楚。

人群后传来一阵阵抽气声，本来就只站在D区边缘的人，更加往后退。

“真的是他的罐……”

“完了……我也偷偷买过他的气，这几天喉咙疼得要命，肯定是因为吸了这鬼东西！”

一时间D区那边闹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

只要是身体上有不舒服的，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全都往许清舟卖出的氧气上面靠。

许清舟简直被气笑了。

“你说这罐子是我的就是我的？只要买过我的气的人，谁不知道我从来不在气罐上做这些标识？”

他冷静的看着喧闹的D区人，丝毫没有被皮夹克给吓到，有条不紊的反驳着。

“不信你们回家仔细看看，那些罐子上到底有没有刻着这个舟字？”

人群安静一瞬，皮夹克眯了眯眼，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立即做出反驳。

“谁不知道D区找你买气的，大都是拿着自己的气罐去加的气，他们用自己的气罐加的气，当然不可能有你的标识！”

指着地上这三个人，大义凛然的指责着。

“但他们三个不一样！他们是直接找你买的气罐！”

“他说得对，我怕E区的气罐有什么细菌，从来没直接买过他的气罐。”

“这几个人我认识，是后街那边的几个小混混，整天偷鸡摸狗活蹦乱跳的，前几天还好好的呢，今天就……”

皮夹克勾了勾唇。

“就是因为听说了你这里有质量不比官方差，还更便宜的气，他们几个贪便宜来买了，没几天就变成了这样，你这卖的哪里是氧气？分明就是杀人气！”

恐慌像是霉菌，瞬间爬满了D区人的脸。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突然有人开始往E区这边扔石头，还伴随着凄厉的叫骂。

“你这个杀人凶手！”

“赔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密密麻麻的石头如雨点般打过来。

各种上不得台面的脏话不断朝着E区涌来，其间还掺杂着“毒气”“垃圾就是垃圾”之类的字眼。

这些人实在太激动，根本没人听许清舟解释反驳。

他一个人的声音，转瞬间就会被那些叫骂给掩盖。

许清舟还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哪怕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里，从底层开始打拼，也没遇到过。

一时间，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去你妈.的！”

E区这边的人也被惹火了，一个老瘸子顶着石头雨，佝偻的身躯往许清舟身前一站，举着拐杖就开始骂。

“你们D区人偷偷摸摸来换氧的时候怎么不嫌这是毒气？我们清舟好心，便宜卖给你们，让你们能多换两斤压缩饼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叫？现在倒是来反咬一口了？我呸！”

更多的人涌上来，把许清舟牢牢护在身后。

一个婆姨手里提着个破麻布袋，里面装的都是她今天捡的废品，浑浊的眼里冒着冷气，比D区偶尔扫过来的探照灯还冷。

“这几个怂货谁不认识？仗着E区没人管，整天偷摸跑到E区来，藏在垃圾堆里啃快活丸，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今天倒是赖上氧气了？”

还有小妇人抱着瘦巴巴没断奶的孩子，也没躲在后面。

“砸！往老娘这儿砸！我他.妈今天倒是要看看，我们E区是不是真的没人管了！你们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们！”

人群像被无形的大手分开，E区人自动围成个圈，把许清舟护在中间。

他们身上的破布衫站着油污，脸上脏兮兮的，但每个人的眼里都冒着狠厉。

就连半大的孩童，都面色凶狠的站在前方，死死盯着D区那边一个个穿着干净，白白净净的人，宛如一头头发怒的小狼崽子。

许清舟看着他们，神色恍惚，喉咙发紧。

这样的E区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也是原主从没见过的。

在他的印象里，E区人，一向是麻木的，空洞的，如同行尸走肉。

可现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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