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立在马车旁的桓恂,自然也是看到了站在门槛内的人。
纵然身为同僚,上朝时好歹迎面见过。
互相致意,打个招呼,并不为过。但这二人摆明了谁都不会鸟谁,彼此扫过一眼,就算结束。
羽涅被众人围着,自然没空观察他俩。她只是好奇顾相执这厮,大半夜怎跑来了馆里。
回建安的路上他可是说过,将她送进城,他们之间可就没关系了。
便是有关系,那也是她身份藏不住败露,他可以来看她,是如何死的。
她正是疑惑,关心她的宋蔼凝眉道:“公主没有受伤就好。”
“是啊是啊……”翠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带人去时,找不见公主您,又跟白直卫四下寻找,仍是不见您的影子。”
“吓得女婢以为殿下被那伙儿刺客掳走了,只能跑回来禀告宋居令,宋居令转头去了御马监,我们正准备再去找您,没想到您就回来了。”
御马监负责她的安全,人不见当然第一时间得报上去。
羽涅听此,大概知道了顾相执来意。
她替翠微抹着眼泪,安抚完她,随即将自己为躲避追杀,一路进了一所废弃住宅,恰好遇见追杀另一伙贼人的桓恂,幸得他搭救。
说话的同时,她侧首看他一眼。
宋蔼等人对他的身份没有误会,翠微也只是以为她的主子不叫“子竞”,是为了避嫌。
羽涅跟她说起怀远往事时,没提过“桓恂”的事儿。她一直拿这两个人,当一个人看,因而不存在他身份“败露”的惊讶。
听闻是太子少傅搭救了她,宋蔼领着馆内宫人走至他面前,双膝陡然跪下:“公主能平安归来,全靠桓少傅搭救,请受我等一拜。”言毕,一众人重重叩首下去。
他面上笑意融合,俯了俯身,伸手虚扶起宋蔼,并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馆主请起,公主吉人天相,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当不起这大礼。”
宋蔼未曾想,这传闻中以下犯上,怒斩燕王次子,寻常时日里爱流连勾栏听曲儿,喜好打猎,见了谁都眉眼冰寒,半句话懒得敷衍的桓少傅,比宫里那些人口中说的,出乎意料要平易近人许多。
被骗过一次,羽涅见他这一副好人模样,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心想,真是好会演的一个人。
扶起宋蔼,桓恂轻飘飘扫了一眼她,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目光,她立马换上一副笑脸,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他没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与宋蔼交谈时,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公主既已平安归府,时辰不早,我等也该回府。”
说罢,他朝她极轻颔首:“微臣告退。”
“桓大人慢走。”她客气地回,压着眉宇间眉飞色舞的神采。
他余光瞧了她一眼,神情不算冰冷。
但随着转身的动作,他尚有温度的神色一点点从眉梢敛去,待到进入马车时,眼底已只剩一片沉静的漠然。
遥遥目送着马车走远,羽涅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宋蔼移步到她跟前:“公主今夜受惊,奴婢让厨房给您炖些安神汤,咱们进去吧。”
羽涅轻轻点头,算是应答。
不过,不等宋蔼扶她往里走,她转身,看向门口的人:“顾少监这么晚前来,想必不是来给我泓峥馆,当守卫的吧?”
*
偌大的寝殿内,所有的宫灯齐齐亮着,大殿中央的龙足兽灯,将殿顶色彩鲜艳的飞天平棊,映照得熠熠生辉。暖色的光晕平投在雕花梁柱上,上头的稚鸟仿佛跟活过来一样。
案几上博山炉青烟徐徐,混着安神的百合香与沉水香,里头加了少许薄荷,漫开时带着丝丝凉意,宛如沾着露气的清风,让人不觉闷热。
翠微给案上的两只茶杯添完茶,拿着托盘悄无声息退后,动作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
与她同站在一起的宋蔼,领着几个宫人侍立在一旁,等着随时听从差遣。
羽涅与面色冷沉的顾相执,隔着一张紫檀木案相对而坐。
一个挺直如松,一个塌着腰,单手撑着左脸,端起凉茶轻啜了口,眉头一皱,像是被苦到一样。
顾相执抬手:“你等且都去外头候着。”
垂着头的宋蔼,闻言抬眸,瞧了背对着门口的顾相执,言道:“少监容禀,按宫中规矩,奴婢需随侍公主左右,不得擅离。另夜已深沉,恐有不便。若大人确有急务,不若明日于咸柳轩召见,奴婢必当妥善安排。”
依照北邺律法,公主接见外臣,须有女官或者宦官在旁,违者按法治罪。
顾相执这样一个人,不会不知道这一条。
但在宋蔼婉转说了后,他神色未动分毫,只将适才冰冷的话重复一遍:“出去,外头候着。”
“顾……”宋蔼刚要开口,一名白直卫将领已经挡在她面前。
虽然对方一言不发,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宋蔼眯了眯眼,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御马监是天子手中最重要的棋子。经过明、昭两代皇帝的苦心经营,如今的御马监历经数十年发展,已经培养出三万精锐之师,为的就是不让士族完全掌控建安城的军务。
表面上御马监除了养马,剩下的只负责保护皇室宗亲的安全,但实际上,他们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天子。
这是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的事。即便是在深宫之中,像宋蔼这样的老人也再清楚不过。
御马监的威势,在宫里是无人敢撄其锋。谁都清楚,与御马监为敌,无异于挑衅天子权威。
可在宋蔼眼中,宫规法度是底线,容不得半分践踏。礼法讲究内外有别,公主与任何外臣私下接触都可能引发流言,损害其清誉。
顾相执纵是宦官,但他终究是天子亲掌的暴力机器里的二号人物。一位公主与这样的人单独相处,一旦传扬出去,于她声名而言,绝非小事。
她要保护她。
眼看宋蔼想要硬碰硬,羽涅为了不让她得罪顾相执这样冷酷无情的人。
她适时缓和气氛道:“宋居令,你先带其他人到门口候着吧,有事本宫自会叫你。”
“公主……”
“下去吧。”
宋蔼见她态度坚决,二人对视间,她也已明白她的意思,只能不甘心地后退到门外。
门口站着一排武装肃穆的白直卫,在馆内的人都出去后,一白直卫上前,径直将门关闭。
手无寸铁,态度强硬的宋蔼拦截不住,全被挡在了台阶下。
殿内顷刻间,除了他二人外,只剩一名年轻的随从。
门阖上的闷响尚未散尽,顾相执开门见山:“我的人告诉我,你不惜连夜去佛寺,是为了取一本医书。”
说罢,他手一伸,那随从捧上一个方形匣子。
羽涅瞥见匣子瞬间,心下一紧。
先前被刺杀时,她被追得要紧,匣子掉在了半路。
不曾想,竟被他的人捡了去。
联想到他的话,她脱口而出:“你跟踪我?”
顾相执没有回答她。他亲手掀开匣盖,取出那本泛黄医书,翻着纸页哗哗地响。
她以为他不认识上头的字,冷不防却听他开口,一字一顿念出首页的句子:“马肉不可与仓米同食,必卒得恶疾,鳖遇苋,食之成鳖瘕……”
羽涅震惊不已,他、他竟认识这些字。
难道他也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他声调冷如沉霜,目光带着审视,直刺过去:“公主看这样的书,不要跟微臣说,你心里是在打算盘,想装病闹到大病垂危,好躲掉和亲?”
虽是问句,但他语调里没有半分疑问,每个字都像从冻透的寒冰敲下来的,冷得让人发抖。
他的眼神,好像她一说是,他就会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缠的那条链剑,一剑杀了她。
兴许是被今晚的一切弄得心头委屈,又或者就是因为他,她才不得不当上这公主,弄得还要被人追杀。
都怪他射的那一箭!
想到这里她越想越气,怒声回怼:“是又如何?我自救难道也不行?少监未免管得太宽!我又不会连累你,你究竟在担心……”
“咳——!”
话未说完,颈间突然袭来一股巨力。
对面的人隔着半张案几腾身一把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勒得她连咳嗽都发不出完整的声息。
案上的茶水全都倾洒在桌面上,杯子滚了半圈咕噜噜掉落在地,发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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