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进了屋里，陆欢欢顶着俩黑眼圈，一夜没有好睡。
“欢欢？起了没？”红姐的拍门声传来，“省台《梨园春秋》栏目组的人来了，点名要拍许老板，快出来帮忙！”
省台？陆欢欢连忙爬起来，许砚卿刚在非遗汇演上秀了一波大的，省台这是来蹭热度了？
她冲到了前院，果然看见一位妖娆多姿都女人被众人簇拥着，身穿香槟色旗袍，周围长枪短炮得，很是晃眼。
这身段真是窈窕啊，陆欢欢忍不住感叹。那个女人妆容精致，发髻斜插了一支步摇，正歪着头和刚出来都许砚卿打招呼。
“砚卿，”声音也是好听到挑不出毛病，语气还透着一丝亲昵，“好久不见。恭喜啊，昨晚的《穆桂英》，我在台里看了直播，真是惊为天人。”
沈清秋，省台的当家花旦，戏曲频道王牌主持，更是越剧圈公认的金嗓子，专工闺门旦。陆欢欢想起来自己在小破站考古时，没少看到两人合作的《红楼梦》片段，网上的CP粉群体也很庞大。
许砚卿坐在轮椅上，任由沈清秋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客气：“沈老师。”
沈清秋看着许砚卿腿上的绷带，满眼心疼：“伤得这么重还坚持上台，也就你有这份心气儿了。台里领导特意嘱咐我，这次梨园春秋的非遗传承人特辑，一定要请你做压轴！新编的《牡丹亭·惊梦》，剧本我都带来了，就等你点头了。”
她说着，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文件夹，弯腰要递给许砚卿。
许砚卿没接，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腿不方便，唱不了惊梦。”
“哎呀，知道你现在不方便大动作，”沈清秋撒娇似的轻拍了下许砚卿的肩膀，“放心，编导都考虑到了。唱腔和身段设计都做了简化，重点在眼神戏和情绪传递。你的眼神啊，可是能勾魂的！”
她笑着说着，随后弯了腰，嘴巴几乎要贴到许砚卿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就当帮帮我这个老朋友，撑撑场子？台里今年评职称，这个特辑对我很重要啊。”
陆欢欢站在人群外围，从她的角度刚好看见沈清秋贴着许砚卿说话的样子，眼瞅着许砚卿没有推开，一股莫名的酸气直冲天灵盖。
呵！许老板对着她的时候，除了滚出去就是剐了她，到了这位沈花旦面前倒是和颜悦色！
“杵着当门神？”许砚卿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看着陆欢欢，“茶。”
陆欢欢回过神，端着茶杯挤过去，故意把其中一杯先递给沈清秋：“沈老师，您喝茶。”
沈清秋优雅地接过，扫了一眼陆欢欢：“谢谢，小妹妹怎么称呼？”
“沈老师，叫我欢欢就行。”陆欢欢挤出了一个假笑，顺便把另一杯茶塞到许砚卿手里。
许砚卿接过茶杯，抬眼看看她，没说话，低头抿了口茶。
“欢欢？名字真好听。”沈清秋笑得很温婉，随即转向许砚卿，“砚卿，剧本你先看看？主要是杜丽娘游园惊梦那段，唱腔保留，身段就简化成坐姿水袖和眼神流转，重点突出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意境。”
她说着说着，两个人又挨到了一起。
陆欢欢站在旁边，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有一阵一阵的酸意涌上来。
“…这里，眼神要从迷茫到惊喜，再到炽烈…”沈清秋还在温柔地讲解着。
“知道了。”许砚卿打断她，“下午排一遍看看。”
“太好了！”沈清秋欣喜地直起身，顺势又拍了拍许砚卿的肩膀，“就知道你最靠谱！那我先去跟编导对对流程，下午见！”
她朝陆欢欢也礼貌地点点头，翩然离去。
陆欢欢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低着头翻剧本的许砚卿，胸口堵得慌。憋了半天，不吐不快：“许老板，您腿还没好，下午排《惊梦》恐怕不太行吧。”
许砚卿翻剧本的手停住了，抬起眼：“你在质疑我？”
“我没有…”陆欢欢被她看着心里发毛，单胸口的邪火压不下去，“我是说，沈老师看着挺关心您的，您俩很熟吗？”
这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酸味浓得她自己都闻得到。
许砚卿眯了眯双眼，合上剧本，打量着陆欢欢强装镇定的小脸，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你有意见？”
“我哪敢有意见！那个什么，茶凉了，我去换一杯热的！”陆欢欢抓起茶碗落荒而逃。
夜深了，杂物间里小风扇嗡嗡地转着，可陆欢欢依旧觉得闷热不堪。
许砚卿和沈清秋下午排练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回放，那个花旦一会整理一下许砚卿的鬓角，一会让许砚卿扶下她的腰借个力。
扶腰！许砚卿对她，不是拎后颈就是捏手腕，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陆欢欢越想越气，忍不了，一分钟都忍不了！她猛地扑到那台老掉牙的笔记本电脑前，十指如飞，开始搜索许砚卿的历史影像资料。
《梨园春秋》的访谈，许砚卿回答沈清秋问题时，嘴角上扬了！
非遗汇演后台花絮，许砚卿敷衍点头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早年两人合作的《红楼梦》谢幕，许砚卿被沈清秋挽着手臂鞠躬时，僵硬的假笑！
陆欢欢把这些素材通通拖进了剪辑软件，找了那首《姐就是女王》Remix版当配乐，魔性又洗脑。特效就鬼畜循环吧，慢放定格，再配上几个夸张的文字气泡。
标题叫什么呢？
有了，【许砚卿の假笑大赏】。文案写“108种职业假笑，总有一款戳瞎你！笑不活了家人们！”
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陆欢欢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屏幕上那个集合了许砚卿所有黑历史笑容的鬼畜视频，一种大仇得的快感让心情格外舒畅。
让你跟沈清秋贴贴！让你扶她的腰！让你要剐了我！
点击，发布。
做完这一切，陆欢欢满身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她没看见，发布成功的页面弹出后，屏幕上跳出一个鲜红的提示框：
【检测到宿主发布针对目标人物负面内容，违反系统和谐共生原则！惩罚机制激活中…】
陆欢欢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磨磨蹭蹭端着药，去了许砚卿的临时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沈清秋的笑声：“砚卿，你看这个！网友太有才了！”
陆欢欢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她悄悄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沈清秋拿着手机，正凑在许砚卿的轮椅旁，笑得花枝乱颤。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昨晚熬夜剪的那个鬼畜视频！
而许砚卿面无表情地坐着，看着屏幕里她各种被慢放、被循环、被配上夸张字幕的画面，周身的气压低的不能更低了。
沈清秋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强忍住笑，“虽然是有点过分，但点击量已经破五十万了。评论区都在说许老板反差萌呢，而且对我们这期《梨园春秋》的预热宣传帮助很大。”
“出去。”许砚卿冷冰冰的。
沈清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没敢再说什么，拿起自包匆匆离开了房间，临走前给站在门口的陆欢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陆欢欢端着药碗，进退两难。
“你进来。”许砚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平静得可怕。
陆欢欢硬着头皮，挪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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