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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贵宾到

“漕弊如痈,溃在肌理;贪蠹结党,凶甚豺狼。臣以为,法不可因人而废,弊必以猛药方除。

昔汉昭帝诛桑弘羊以谢天下,然未废均输、平准之法。何也?盖因社稷之重,在法不在功利。若官吏结党蠹国,纵有前勋,岂容宽宥?

唐之郭子仪,建安邦盖世之功,权倾天下仍功高不傲,忠慎畏法。比之郭令公,众蠹党实为沐猴而冠,盖以何需念其功绩?

太宗血洗运河旧事,怒斩勋贵十七人,贪官百余人。纵浮尸百里,终利万民——帝王铁腕,非嗜杀也,实为断一腕而活全身,荡浊流以清国脉。”

听到此处,一直在车辇之中闭眼修神的赵乾佑缓缓睁开眼,眸底寒潭深凝:“这便是那探花郎答的?”

内侍窦延答道:“是的,殿下。前日殿下尚在病中,未去殿试,陛下特将这份进士策论誊录,命奴呈送殿下——此篇便是春闱会元(贡士第一名)宋玉禾所答。”

赵乾佑病容未褪,掩唇低咳数声,接过那卷朱批未干的策纸,指尖扫过,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帝问——朕忧漕弊:贪吏结党,勋臣涉腐。仁政与铁腕,孰利社稷?”

目光再落回那探花郎的答案上,眉峰渐锁,沉声念道:“帝王铁腕,非嗜杀也……实为断一腕而活全身,荡浊流以清国脉。”

片刻沉默后,他已是悲痛不已的狠狠将策纸揉在十指间,眼尾通红:“便是因这寥寥数语……父皇便斩了张太傅?”

窦延一声长叹:“徐州转运判官胡恕,以身筑堤殉职,万民血书泣诉蠹吏之害。张大人……早已卸任太傅,时任徐州知府,罪证确凿,实难……置身事外。”

张大淳本是赵乾佑少时开蒙太傅,教授他仁君之道,情逾半父。徐州万民书直指张大淳贪墨害贤,导致备受爱戴的胡大人枉死。皇帝大怒,将张大淳下狱。赵乾佑为保住恩师性命,不惜长跪殿前一夜,以至于感染风寒,高热五日昏沉不醒。等到睁眼醒来,却听闻张大淳已于殿试第二日问斩。

全因……这探花郎的一纸对策!

赵乾佑只觉得怒意涌上,齿缝迸出三字:“宋、玉、禾。”

随即他不由剧烈咳了起来,指节攥紧帕子。

窦延慌忙奉上温茶:“殿下的病还没好,娘娘不过提了句忠武侯府的亲事,殿下何苦强撑病体来喝这杯喜酒?”

赵乾佑以帕掩唇,俊美面容覆上严霜,眸中寒意刺骨:“你当父皇独将此策予孤是为何?”

窦延心中已有答案,却不敢回话:“奴不敢揣测圣意。”

赵乾佑冷笑一声:“揣测?父皇就差当面训斥于孤了!他将这策论专门让人誊抄而来,不就是告诫孤,储君之道,断不可存妇人之仁!”

窦延张口欲劝:“陛下如此,也是为了殿下啊……”

赵乾佑满掩愤怒哀痛:“为孤?莫说满朝朱紫,便是市井巷陌,谁不知孤为救太傅跪求一夜?明明父皇本已松了口……偏就是因为此人之言,彻底断了太傅生路!”

他语锋陡转,如淬寒冰:“此子,若非是个只识死理、冥顽不灵的腐儒,便是存心要与孤为敌!”

窦延闻言,蹙眉轻声道:“殿下怀疑,这宋玉禾是三皇子的人?”

赵乾佑闭上眼,并未接话。

车帘外喧哗渐近,他这才缓缓睁眼,唇边勾起一丝冷意:“无论他是与不是,孤今日只要亲眼瞧瞧,这宋玉禾生就一副怎样的木石心肠!”

——————

忠武侯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言笑晏晏。

“太子殿下驾到——”

唱喏声起,忠武侯金归鸿与众人匍匐跪迎。偌大厅堂满座朱紫华服、珠翠环绕的宾客衣袂摩擦,跪倒一片,齐呼迎见。

赵乾佑缓步入内,病容未减,俊美的容颜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仪。

他亲手扶起忠武侯,温和笑道:“侯爷请起。母后需照料徽福妹妹,特命孤代为观礼。父皇也早听闻此桩佳事,让孤一同带来御赐之礼,恭贺令媛于归之喜。”

窦延身后的两个小黄门恭敬的抬出“御赐之礼”——正是皇帝亲笔的牌匾【佳偶天成】。

一旁四个小黄门也捧上礼盒——俱是皇后赏赐珍宝。

金归鸿再次跪拜行礼,呼道:“承蒙天恩浩荡,能记挂小女和小婿,已是他们天大的福分。更蒙殿下亲临,真乃蓬荜生辉,阖府荣光!”

赵乾佑颔首,目光却已越过金归鸿,精准地看向跪在人群前列的新郎背影——那身影挺拔如青松翠竹,即使跪伏,肩背线条也透着一股清正之气,与赵乾佑预想中“木石心肠”的迂腐士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都平身吧。”赵乾佑温和的提声道。

“谢殿下!”众人谢恩起身。

赵乾佑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离开宋玉禾。当那袭红袍的主人缓缓直起身,抬首望来……

心弦骤乱!

那是一张完全出乎意料的脸,并非想象中刻薄阴鸷,亦或者粗鄙武断,而是一张……极漂亮的模样——凤眸潋滟,寒潭沉璧,眸光流转间,似星河流转。一身大红喜服,非但不显俗艳,反而有种清冷到极致的昳丽。

赵乾佑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紧,面上不动如山:“这位便是侯爷的乘龙快婿?”

金归鸿笑着招呼新姑爷:“玉禾,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那新郎官上前一步,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叩拜行礼:“沛县宋玉禾,见过太子殿下。”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甚是……悦耳。

赵乾佑看着跪拜于脚边的男子,风姿之清绝,气度之卓然,不由蹙眉——就是这样的人答出那般锋利如刀刃的对策,要了太傅性命?!

那股子恨意陡然异动,似烧红的磁石般吸引着,让他心头莫名地发烫、发紧。

被紧紧注视的宋玉禾微微垂首,长睫掩映下,眸光一片冰封。

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熟悉的让宋玉禾又想起那段屈辱的日子,直到今日再念起仍旧让他想要反呕。

恍惚间,仿佛又能感受到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执着冰冷的金锁链,一圈圈缠绕上他的脖颈、手腕……

湿热的低语落在他的耳边,唇角:【玉卿,孤想同你骨血相融,生生世世。】

前世孽缘的起点,正是赵乾佑不止一次地诉说,是因为殿试那篇对策,让父皇最终决定留恩师性命,只罢官流放。为此,赵乾佑对他心生感恩。再后来琼林宴上的惊鸿一瞥,便成了那场扭曲情孽的开端。

前生为探查杀父之仇,接近太子是其中一步,因此殿试对策明知皇帝意指张大淳一案,他有意为之以“仁政”为题。可今生宋玉禾反其道而行之——对策字字诛心,无异于亲手将张大淳推上断头台!

他已是赵乾佑的杀师仇人……

为何赵乾佑的目光仍是炽热?

金归鸿及宴上朱紫高官何等眼力,只见太子殿下那胶着在探花郎身上复杂得近乎噬人的目光,以及紧蹙眉头的阴郁,不由想到刚被处决的旧太傅张大淳一事——这探花郎莫不是已被太子记恨上了?

金归鸿也是心道不好,正欲上前,岔开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时——

“三皇子殿下驾到——!”

又是一声高亢的唱喏,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

循声望去,只见三皇子赵景珩一身云锦常服,玉冠束发,步履生风地踏入喜堂,身后只跟着两名精悍随从。

众人欲要行礼,赵景珩大手一挥,笑道:“今日是侯爷嫁女、探花娶亲的良辰吉日,繁文缛节都省了,诸位尽兴便是!”

他声音轻亮,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微妙紧张。众人齐声称谢,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赵景珩看向立于中间的赵乾佑,快步上前,拱手行礼,语气亲昵又不失礼数:“太子哥哥果然比臣弟早到一步。看来还是皇兄心系臣属,体恤下情啊!”

赵乾佑已强行压下心湖翻涌的惊涛骇浪,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沉静淡漠,只对赵景珩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微有破损的袖口,语气平淡无波:“三弟可是又迷于乐坊丝竹,以致误了时辰?”

赵景珩低头瞧了眼袖口,浑不在意地哈哈一笑,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太子哥哥明察秋毫。实不相瞒,小弟近日得了半卷传为唐时李凭所创的箜篌残谱。这不,正拉着教坊司的许供奉一同参详补遗,一时忘情,竟险些误了侯爷家的喜酒!”

他转向金归鸿,笑容真诚,“侯爷海量,莫怪小王失礼!”

金归鸿连忙拱手,朗声笑道:“三殿下醉心雅乐,乃风雅之事,老臣岂敢怪罪?殿下能拨冗前来,已是蓬荜生辉!”

两人又是有来有回的应承时,金归鸿眼见太子似有询问座次之意,便亲自引他入座首席尊位。

一直叩拜的宋玉禾终于动了动,正抬起头时,赵景恒脚步轻巧一转,便如游鱼般滑到了宋玉禾面前。

宋玉禾正欲叩拜,他已极其熟稔地伸手,将他扶起。

赵景珩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笑道:“”殿试之上,听君一席对策,当真如醍醐灌顶,令小王受益匪浅。传胪大典后,小王本欲递帖相邀,好生请教一番。却听闻——”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眨了眨眼:“探花郎为博新妇一笑,竟闭门苦抄万言经卷祈福。此等深情,小王岂敢叨扰?待到今日总算得见真容。”

赵景恒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宋玉禾,不由轻笑道:“说来也怪,今日初见探花郎,小王竟觉莫名熟稔,仿佛……前生便曾相识一般?”

宋玉禾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微微躬身,姿态恭谨而疏离:“三殿下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寒门新进,何德何能,敢与殿下攀扯前世之缘?”

“哈哈哈!”赵景珩笑声爽朗,“好一个谦逊守礼的探花郎!不过嘛……”

他忽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笑道:“许是你生得太好,风骨太清,一见之下,便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亲近。”

宋玉禾笑意微顿——此情此景,此言此语,与前世初见时几乎如出一辙。他难道也……?

三皇子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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