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蹊的可信度不够了，上车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这在旁观全程的何修看来很正常：和陆总打交道就是要这么耗费心神的，而且盛老师精神压力也应该非常大。

只是他还是不便评论，和陆总这么一个狡猾的商人合作，对盛蹊来说是不是件好事，他只是在目送盛蹊进入酒店房间的时候，再次评估了一下，不带主观色彩地评价，盛蹊的外貌。

对于普通人来说，盛蹊自然够漂亮，而且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中，她也绝对不是不好看的那种类型，让何修来说，他会觉得，是略显寡淡。

寡淡并不是无趣，而是相比浓墨重彩的，五官更加大气亮眼的女明星来说，她就像是需要一个人去细细注意，才能发现她五官漂亮的存在。

但是和陆总对峙后，何修惊奇地发现，盛老师在和陆总分开、而且她像是在交锋中落败，被迫接受了他的协议之后，她五官中的某种神采突然又回来了。

和陆总对峙的盛蹊非常无力，但是却又非常，引人注目，那是一种，薄雪一般的漂亮。脆弱的，闪烁着晶莹，却又不屈。

他不知道陆总是不是因为这点，才费尽力气，才要使劲攥住盛蹊这颗不安分的心，但他很确信，就是因为盛蹊一直这样，她一直明知道自己后退一步能获得什么，陆总才一直穷追不舍。

所以他对盛蹊选择的保留态度还在于，他太清楚商人和一个男人的劣根性，实在很难相信得到之后，陆总不会做什么，让她再次跌到谷底的事。

不过何修很快就再次说服自己，他和盛蹊无亲无故，他只是一个职位比较高级的打工人而已，顾不上同情别人，而且陆总怎么说呢，说实话，何修在开车回去的时候还在思考，虽然脾气很大，而且时常阴沉，要求多得令人发指，但他至少是有人味儿的，应该不会做得那么彻底吧？

何修一路开一路想，上楼发现陆总在翻他给盛蹊的那份协议，和他之前拟的，关于她那套公寓的产权合同。产权本来是梁叙的，但他知道之后当然是立刻呈交了，以何修的办事效率，半天就能办好，但何修还是在门口敲了敲门。

他进去，惊奇地发现，以往日的作息，陆总现在应该休息就算了，这么两份简单的合同，他居然翻得非常细。

还好可信度倾向已经固定在陆其昌这个人，手腕狠但是确实有实力上，不然系统会怀疑，何修真的会觉得，陆其昌其实看不懂这两份普通的文件。

何修安静地站在一边，垂眼，等待指示。

陆其昌放下文件，现在终于透露出一点疲惫，不过他的嗓音是愉悦的，尾音微扬：“送回去了？”

陆其昌并没有说安排具体是什么安排，他还是送的酒店，不过何修跟在陆其昌身边这么多年（何修认为自己应该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一个短期合同老板打工），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陆总这么脾气暴躁的人，也有心情好的时候。

怎么说呢，像一只捕食后有点餍足的狮子，虽然恶劣和暴戾依然是他的本性。

还是有点讨厌，何修心想。他最不喜欢这种有一点权力就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人了，但陆其昌有一点就是至少非常大方。

陆其昌能看出来何修其实是在以和陆其昌接触最多的人的身份，往自己可能会追随的领导的形象方面塑造陆其昌，不过他并不排斥。

演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人的人设，当然不可能是由她自己一个人完全完成的，自然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只要内核不被完全篡改，陆其昌乐见其成。

不过他愉悦并不只是因为办成这件事——很多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快感都来自于掌控欲的满足，和成就感的上升，能让盛蹊这样的人低头，难道不值得他拥有好心情一会儿吗？

不过自然是暂时的，陆其昌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掀起眼帘看了何修一眼，然后接着说：“我来天光，只是暂时的。”

本体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他和宋寅在天光娱乐的性质。宋寅好说，不管怎么样都只是签约的演员，但他，如果真的有什么很大的背景和商业抱负，副总必然只是暂时的。

何修点头，他想起来了，陆总回国之前确实搁置了一部分工作，但毕竟只是搁置，身为这么高级别的一个董事，让他忽然放弃一切，可能吗？

陆其昌屈起手指，敲着红木桌的边缘，这个动作在其他人做来很刻意，但是他做来非常心不在焉。因为陆其昌是个追求效率的人，大部分情况下，他不会有什么别的动作，而只专心追求结果。

他现在有这么随意的思考动作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不是完全的公事，完全是他兴致起来之后，出于个人喜好，在这个时间突然想做的。他的动作传递出这一点。

何修低头，更担心盛蹊的以后了。

陆其昌嗓音淡淡：“我打算把你放在这里。”

何修猛地抬起头，不是因为惊喜，当然不是，空降一个公司的副总，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天降好事，但是对何修这种级别的高管——他以前是董事长助理，也属于高管级别的——这几乎属于降级了，尤其是天光在他眼里完全不够格。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陆总说的话意思是什么：“您想……”

陆其昌：“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他说话的时候还是那种很轻慢不屑的，嗤的一声，高傲语调，不过，他的新计划到了，他当然有长期和大批量投入的时候，所以他的决定是：“最多半年，你在这扛着，然后我把你调回总部。”

“总部？”何修脑海中关于集团的概念还没有完全成型，所以这句话的可信度倾向其实一直在闪烁。系统都差提醒盛蹊不要步子迈得太大一上来构建这么大的概念的可信度偏向了。

但好在陆其昌很快说：“路途娱乐的总部。”他说话漫不经心，充斥着上位者的自信和理所当然：“我全资控股。”

“……”何修的呼吸窒了一下。说实话，即使他在之前还自作主张地可怜了盛蹊一下，但很快他就觉得可怜的是自己了，娱乐公司，全资！

在娱乐圈版图被瓜分得差不多的今天，入行可不仅仅需要钱，还需要地位，需要行业巨头领进门的敲门砖。

不然仔细想想，那几家公司办的平台项目，全都不给你入场券，你就算办起来了也只有吃挂落的份儿，可是陆总可以因为仅仅一个盛蹊，就回国办全资……

他很快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您人在国外，公司却……会有法律风险吗？”这并不是他危言耸听，而是他在做高秘时确实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当然了，也不是百分百的，只是他想借此试探陆其昌的态度罢了。

陆其昌果然也听出来了，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但这是他第一次，瞟他却不带任何暴戾和不耐，仿佛他心情好了，所有人都跟着好了。

陆其昌轻描淡写：“国外有什么值得我非得待在那的吗？”

“……”何修又无言了。

他之前只觉得陆总是随便玩玩，甚至不是因为盛蹊实在是太对他脾气，而是单纯因为第一次遇到过怎么砸钱都砸不穿的人，胜负欲作祟外加本来就小气而已。

他去补课盛蹊之前被污蔑什么，都觉得陆总不是太能忍了，而是根本不在乎盛蹊被别人说什么，被抢过多少次角色。他只是纯不爽盛蹊驳他面子而已。

但现在，为了盛蹊回国，全资办娱乐公司，甚至让自己这个左右手当副总，就为了把这个过渡性质的天光娱乐稳住——

“陆总，您真的，只是想和盛老师签那份协议吗？”

陆其昌抬眸看他一眼。

协议拿去盖章的时候何修看了，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以他的经验，和一般的演员个人约一样，只是一份书面委托的文件，而且因为盛蹊现在的合同是在宁戏这里，这份合同还没有法律效应，盛老师签字的时候，是纯给陆总一个承诺而已。

但现在，他真的觉得不仅仅是委托经纪约这么简单了，他又想到“你可以和我结婚”这句话。何修忽然有点怀疑，高层次精英人士的婚姻恋爱模式这么简单的吗？

我需要和你结婚，所以我得到？但是协议又仅仅是工作方面的内容，虽然他知道别的也不能写，但是也太莫名了一些……

陆其昌屈着手指顶着太阳穴，看着可信度倾向，变来变去，然后道：“你觉得我是那种玩金主投资游戏的人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辩解，反而是一种嘲讽。

他当然能看出来天光上下，何修对这件事的八卦，但是以他的地位，他上位者的处境和心态，他不需要解释。他现在解释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太low了。

也对，陆总是从国外回来的。

陆其昌语气毒辣：“开几场派对，找几个脸嫩的模特女星，然后满足自己的私欲，腻了就丢几个资源，让她们打架。”他冷冷扯嘴角，眼神里透露出厌恶：“别拿我和这些脏东西比。”

他就是单纯看不起家里有钱玩票的人，创二代看不起富二代，是富人圈里自然存在的鄙视链，而陆其昌洁身自好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他嫌脏。

但是这关何修什么事？他关心的就是一点：“盛老师在天光娱乐是……”他到底该怎么对待盛老师。

这关系到他以后是把她当成夫人，陆总的女朋友，还是仅仅是陆总看中的一支潜力股，或者他很想投资，但是却屡次拒绝的千里马好吗。

何修本来以为是后者，现在却越发觉得是前者。但是陆总的态度又让他觉得很怪。总而言之，他看不懂。

陆其昌起身走到窗边，俯瞰车水马龙的城市。这个背影让何修觉得，陆其昌其实和没有想好。归根结底，盛蹊对他是特别的。

他之所以在威逼她的时候说出，居高临下的“你可以和我结婚”，原因也未必是真的就想到结婚那一步了，而是他恰好没有喜欢到可以结婚的人，而盛蹊激起的他的兴趣，恰好让他愿意付出婚姻这一步筹码。

而且都富人了，谁还在乎一个妻子的位置啊？他更像是只想要得到，得到后开始思考，这个位置对他意味着什么。

这确实也是陆其昌对自己人设的打算。他在高空玻璃的反射里，看见何修变化的可信度倾向偏向自己想法这边，随意地嗤了一声，伸出手指摸了摸玻璃上的灰尘。

空无一物。

何修觉得他会突然想起盛蹊头发的触感。她不是一个特别脆弱的人，却因为他那几句话，轻而易举就被击溃了。

何修忽然觉得自己想法错误。

他可能会在得到盛蹊的妥协后心态发生变化，但应该不会觉得无趣吧？因为她认命地对他说可以，签下那个协议的时候，他的目光分明不是了无生趣的，而是追随的，是他已经得到了，但是仍然探究专注的目光。

他仍在思考，她妥协后在想什么。

陆其昌的话惊醒了何修：“管他们在想什么……”很符合他品性的傲慢。

反正只要有他在，不管他们在想什么，难道敢在他和她跟前说吗？何修想说盛老师可能会被人说闲话的，但想想陆总其实也不在意，或者还没到在意的时候，所以也就不说了。

他只点头：“好的，那我现在就去落实转让房子产权的协议。”

陆其昌转过身来，漫不经心的，同时也是为了符合人设的，随口慢慢地说：“也问问那个演戏的宋寅。”

他再去伸出手指去摸红木桌上的灰尘，好像只是在检查干净，但是以他的职位没人敢让他的办公室落灰：“愿不愿意把合同转去别的公司续约。”

“…………”这回何修的沉默长了很多，看似是询问，其实是要求。他就知道。

一个靠掠夺获得优胜资格地位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任何一只猎物，落在别人的捕食地盘上。哪怕宋寅什么都没做。哪怕盛蹊什么都没说。

她签的是工作协议不是卖身契，那又有什么关系？资本家就是习惯你的身心也要一起掌控，况且，陆总应该也发现了，他的目的不单纯。

他口口声声要捧红她，他只是想做那个，说服千里马接受，跑得快先要包装的伯乐，但实际上，他说服她时，还是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攥着她的手逼迫她只能看着他。

他可能比一般，或者小说里说的那种包金丝雀的金主高尚，但也高尚不到哪里去。他的道德底线取决于，盛蹊愿意为了她将得到的付出什么。

何修走出办公室，后背突然麻了一下。他想到，如果盛蹊直到以后很久都不愿意付出什么，或者坚持不肯妥协的话，陆总他也不是做不出强行逼人屈服他的那种事。

他只是觉得还没到那步而已。就像轻描淡写去摸桌子上灰的那几个动作一样。他想换一个更大的办公室，难道一开始就要把整栋楼拆了吗。

是因为，他还没有向盛蹊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因为他对她的欲望还没有到这一步。

“……”何修闭了闭眼，总感觉其实有钱的人，尤其是娱乐圈这种暴利的地方，有权的人其实已经游走在法律边缘了，但还好陆总没有做到突破法律底线那一步，而且，以他对陆总的了解来看，他可能真的会威逼。

但不会真的强迫。毕竟他说过，他喜欢人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而不是他强行把人绑来。不过逼人自己妥协，和让人不妥协也得妥协，也不知道哪个更过分了。

他只能在心底叮嘱，以后要对盛蹊更客气点，也不能让她发觉陆总的心思，然后就去办过户的事。

期间他去看了看盛蹊，准备了一些餐饮——都是高端饮食，特别烹制的，他发现盛老师不是特别喜欢，连陆总，收到消息之后，也不怎么吃了，脸色淡淡的，当天还嘲讽问他，口味怎么退步了。

何修只能重新订过，并且送花给盛蹊希望盛老师的心情好一点。

然后周宇的事终于迎来了落幕。

落网前一天，周宇在全网对盛蹊还有其他的受害人公开道歉，素颜视频，非常憔悴，但是依然没有什么作用，热搜爆了一天的同时，晚上他就进去了，看来幕后黑手并没有放过他。

何修默默地去敲办公室，准备和陆总汇报宋寅的情况，他当然也尽力了，但是鉴于宋寅和盛蹊的特殊关系，他担心力下猛了会惊动盛老师，特地来请示，结果发现盛老师在陆总办公室里。

隔着红木桌，她坐在他对面，陆其昌握着那只名贵的钢笔在签字，她坐得端正，一直注视着他。

陆其昌好像很不想看见她，眉眼淡淡的，签字潦草笔走龙蛇，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签字的声音，盛蹊说：“我没有回圈的打算。”

陆其昌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手指是捏紧了的，何修特别擅长观察，所以他顺利留意到盛蹊有些紧张。

看来她知道自己是在和怎样的魔鬼交易。“暂时。”

她补充的这两个字很快激起了魔鬼的兴趣，他笑了一下，右手先放下笔——名贵的钢笔一般都是很沉的，他几乎又是甩了，所以发出很大一声。

还好，陆总还有点绅士风度，讲话很彬彬有礼，甚至还有礼貌倾听的一点架势：“是因为你灰了心丧了气，还是单单是因为，你是在他直播间里宣布的退圈？”

盛蹊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我不介意。”陆其昌一边说一边把钢笔盖上，何修这才发现陆总没有把文件签完，最后一笔带出很长一道，对于一个做事注重效率，签合同绝对不可能不一次性签完的人来说，这行为可以说是很恼火了。

何修觉得陆总在和盛蹊接触的每一秒，脾气都在变得更好，但毫无例外最后一刻都会发火：“但你是不是忘了。”

他盖完笔，好整以暇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形让他再次对盛蹊形成了完全的身份压制，盛蹊落后半步站起来，虽然她的眼神没有闪躲。

“我才是这家公司的副总。”他语气轻柔：“你是教他来反抗我，是吗？”

盛蹊的情绪变得激烈，虽然她的声音没有乱，但是明显，她上次都没有拔高声音，但是这次拔高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她仍然倔强：“我说过，你也答应过我，我需要一点时间……”

陆其昌长久地注视着她，像在看一个不识好歹的赌徒，但他的眼神实在是太专注，太，不像看其他人的时候带着那种明显的挑剔和嫌恶，所以显得居然还挺亲近的。

他好似只不厌恶盛蹊的蠢笨、那种在精致利己主义者身上绝不可能看到的无私奉献，他唯独能接受她身上这一点。

所以那种恶龙教会傻白甜公主使用武器，反击霸凌她、送她来安抚恶龙的国家的戏码，在他和盛蹊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

他用稀奇地，几乎不带任何怒意，但仍然是气笑了的状态说：“你是不是把宋寅，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

他捏她下巴，这是一个非常侮辱人的姿势，但是隔着办公桌，加上他并没有强迫她抬头，而是固定她的目光，使她只能平视他，不能转开视线。

所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