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雨如晦，豆大的雨点砸在窗上噼啪作响，时不时有银蛇般的闪电划破夜空，映亮老宅古朴的屋檐。刘姨看着推门进来的人影，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少爷？”她试探着轻唤一声。
邵烨浑身湿透，深色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颚线滚落，砸在光洁的红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像是失了魂，抬眼时目光空洞得厉害，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只哑声问：“我爸呢？”
刘姨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扶他：“市长刚回来，正在书房呢。少爷，你——”
邵烨没理她，径直绕过她往书房走去。
“咚咚！”两声沉闷的叩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里面传来一声温厚低沉的回应：“进来。”
他推门而入时，邵市长正在书桌前批阅文件，抬眼看到他的瞬间，脸上的惊容比刘姨更甚，几乎是立刻起身迎上来，扬声朝门外喊：“刘姨，快煮碗姜茶来！”
跟在少年身后的刘姨连忙应声去了厨房。
邵市长顺手脱下身上的行政马甲，披在邵烨肩头，眉宇间满是担忧：“小烨，别吓爸爸，出什么事了？”
“爸。”邵烨比他爸高出小半头，眼睫轻轻垂着，遮住眼底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让宋叔对安妮说那些话？”
邵市长看着他滴水的发梢，根本没心思讨论这些：“小烨，先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到底为什么！”邵烨却突然低吼出声，他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邵市长只能先无奈地松了手：“小烨，爸爸不是跟踪你，是你好几次夜不归宿，爸爸是担心你。至于那个叫安妮的女生，”他顿了顿，才缓缓道，“她的家庭情况，你比爸爸更清楚。”
邵烨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从未想过，自己最敬爱、最正直的父亲，也会在意这些。
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邵市长却依旧神色平静地说：“你将来要走检察官的路，人生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污点？爸爸居然说安妮是污点？!
邵烨瞬间暴躁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我可以不做检察官！安妮已经够可怜了，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她！”
邵市长却只听到“不做检察官”几个字，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小烨，你还太年轻，不懂事，爸爸不跟你计较。现在去洗澡睡觉，醒了我们再谈。”
这时刘姨端着姜茶进来，轻声道：“邵市长，姜茶好了。”
男人接过青瓷碗，转身看向少年时，脸色又柔和了些：“来，小烨，喝了再去洗澡。”
“我不喝!”邵烨没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爸，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幼稚？”
“是。”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小烨，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跟那女孩分了吧。”
“……”
原来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认真。安妮是，他爸也是。邵烨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小烨？”邵市长皱眉唤他。
一个自信轻狂又偏执重情的人，碰到这种境况，就更不会放手了。
“我不会跟安妮分手的。”邵烨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执拗的光，“死也不分！”
邵市长最宝贝这个儿子，听不得他说这种话，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邵烨！不过是青春期的懵懂情愫，你居然用这种话威胁爸爸？！”
邵烨丝毫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爸，你低估了我对她的感情，我是认真的。”
认真？有多认真？
邵市长气得发笑：“小烨，你们才上高中，懂什么叫认真？过几天，几个月，几年，你说不定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邵烨却突然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大学毕业，我就娶她。”
这话一出，邵市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或许他们真的都低估了儿子对这段感情的执着。邵市长无奈地闭了闭眼——不愧是他的儿子，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儿子陷进去。
他邵家世代忠良，从无半点污秽。邵烨要走的是康庄大道，绝不能和安妮那样的姑娘扯上关系，被流言蜚语绊住脚步。
-
安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天说的话起了作用，邵烨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她告诉自己，既然决定断干净，就不该再想他，可脑子却不听使唤。校园里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留着他们曾经并肩走过的痕迹。
她希望邵烨能像从前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是表面上的平静也好……可她没想到，更残酷的事还在等着她。
这天体育课，她陪李晓莹去小卖部买饮料，两人手挽着手刚出来，就见一个男人径直朝她们走来。
李晓莹以为是校外人士来问路，正要热情招呼，那人却对她礼貌一笑，转而看向安妮：“方便带我逛逛你们临希中学吗？”
男人穿着白衬衫，外面搭着件熨帖的行政马甲，鼻梁上架着副黑色半框眼镜，气质沉稳儒雅，说话时语气温和，透着让人信服的亲和力。他身后不远处只带了一位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应该是他的司机之类。
两人心照不宣地想到了微服私访的领导，顿时来了精神。李晓莹把安妮往前推了推，笑着说：“方便方便！安妮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对学校可熟了，你们逛吧，我在这儿等她。”
“谢谢。”男人对安妮温和一笑，“可以吗？”
安妮回以礼貌的浅笑：“可以的。”
她带着男人转了教学楼、食堂、体育馆，最后绕回操场。一路上她只是简洁地介绍着学校的景致和教学情况，男人却给她讲了个故事——一个国际钢琴家和政府官员的故事。
他们的感情因为家庭的差异备受流言蜚语滋扰，女方至死也没得到男方家族的承认。
只留下了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孩。
听到这里，安妮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她指尖微微发颤：“……你是谁？”
“看来小烨连这个都告诉你了。”男人有些意外，笑容却未减，“我是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
……
他竟然是邵烨的父亲，那位邵市长。
安妮心头一沉，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转身就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安妮，你努力上进，待人谦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邵市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但你我都清楚，流言蜚语有多可怕……我就小烨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他能仕途顺遂，安稳过一辈子。你能理解一位父亲的难处吗？”
安妮强迫自己抬起头，声音有些发紧：“邵市长，你们家的意思，我之前已经领教过了，您何必再亲自跑一趟。”
她性子实在是刚，有种一无所有也不怕死活让你践踏不了的冷然感，让久经政坛的邵市长都面露出些许尴尬。
“我那位秘书长性子直，说话难免冲，如果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邵市长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安妮，我个人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要是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作为补偿，邵家会资助你读完大学，你母亲那边也会多加照拂，希望能帮到你。”
这是让她离开邵烨的“好处”吗？安妮忽然想笑，却笑不出来：“不用了。邵市长，有话您直说吧。”
邵市长见她是个拎得清又聪明的孩子，更觉惭愧，连称呼都变了：“小安，我知道邵家不该再来打扰你，但伯父也是没办法了。”
安妮沉默着，等着他的下文。
“下周三，我会送小烨去美国。”邵市长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安妮心上，“我希望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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