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琐窗前,皇后挽家常髻,着旧时衣,正盘膝在罗汉床上打坐。铜嵌金银丝博山炉置于床前,陡峭峰峦间杳霭流玉,轻烟袅袅,在阳光下泛出异彩。
她闭目凝神,耳畔是香灰剥落的细响,纱幔拂动的窸窣,檐角雪水滴答坠地,还有阿柰压抑的呼吸声。
阿柰已无大碍,被她安排在帘外陪侍。那孩子如惊弓之鸟,睡着时噩梦连连,醒来后整日惶恐,与她殊途同归,只不过她的惶恐隐藏的很深。
阿柰怕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威和凌虐,而令她恐惧的则是未知的东西。
掌中断钗硌得生疼,这是唯一与那怪梦相关之物。钗头梅花缺了一瓣,镶嵌的宝石也已脱落。她携带多年,始终记不起它因何残损。
困意如潮涌来,眼皮越来越沉,阿柰的气息也越来越远,眼前似有光斑跃动。
她努力聚起心神,去回想那间晨昏难辨的华屋。
水晶珠帘。
对,是白水晶帘,瀑布般垂落,映着万千烛光,恍若星河漫卷。
正自神游期间,忽闻金戈声起,又有急促脚步越来越近。
她有些分不清虚实,直到眼前人影一晃。
“郑姊姊!”少年嗓音嘶哑,眼底猩红如血,近乎呐喊道:“醒醒,你快醒醒……”
腕骨快要被捏碎,她疼得倒吸了口气,抬眼对上一张模糊的面容。
“我冒险潜入,是想提醒你提防枕边人,切勿被他迷惑。那不是良人,那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浑身剧震,扯住他想问个明白,可梦里的她却是哑巴。
纠缠之间响起震天的拍门声,接着轰然一声巨响,帷幔尽头的殿门被撞开。
晦暗天光里映出两列持戟武士,中间一个身影高大如山岳,以遮天蔽日之势笼罩过来。
空气陡然凝滞,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低下头时,看到鲜血顺着脚踝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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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耳畔呼唤,皇后惊醒过来,下意识撩起裙裳查看,衣上并无血迹。
身边围满宫人,不知何故乱作一团。她生怕忘记梦中情景,匆忙掉转钗头,用断口在扶手内侧划了个细小的“郑”字。
“何事?”抬眼望去,常见的几个女官都在,俱是大祸临头的模样。
司言禀道:“公主在外叫嚣,要我们交出阿柰,否则她就带人闯进来。”
皇后侧耳倾听,果真有兵戈声,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钝响,擂鼓一般撞地她心慌。
她定了定神,若有所思道:“以前是不是也闹过?”
众皆茫然,她身边的执役宫人两年一换,恐怕除了徐尚宫,无人知道前尘。
“我既是嫡母,又是姨母,为何要怕一个小辈?”皇后颇为不解。
“殿下有所不知,公主……向来无法无天,我们只是怕她冲撞到您。”一向张扬的司药此刻也软了声气。
“那我倒要会一会。”皇后饶有兴趣道。
众人齐齐劝阻,她却置若罔闻,摆手命大家安静,转向阿柰的方向,示意她过来。
阿柰眼神呆滞,面无人色,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在三尺开外跪下,强忍着泪意拜了三拜,又对在场女官一一行礼,随后指了指殿外,用含糊的声调道:“婢子无以为报……愿以死平息公主怒火……求殿下成全。”
她小小年纪,却有慷慨赴死的决心,众人无不动容。先前还想交出她息事宁人的,此刻也紧紧闭上了嘴。
皇后心下恻然,叹道:“傻孩子,要是连你也庇护不了,我这个皇后不做也罢。”
她振衣而起,在侍从搀扶下缓步走过去,抚了抚阿柰的顶心,柔声道:“你暂且去漱玉阁避一避,别说公主,便是贵妃亲至,也不敢擅闯。”
阿柰仰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不敢相信素昧平生的皇后会为自己做主,不忍她拖着疲惫病体直面蛮横骄纵的公主,更不想连累无辜的蓬莱宫……
“去吧!”皇后推了推她,命司言带她去寝阁,随后在尚服局女官的簇拥下转去妆室。
司药跟上去还想再劝,却被看热闹的尚仪拦下,悄使眼色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可殿下才见好,怕是受不得刺激。”司药焦急道。
“一旦皇后和贵妃交恶,你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吧?毕竟你也出自薛氏。”尚仪不怀好意的笑道。
司药羞恼交加,却不好辩驳,只得低声道:“我是体恤下属,她们难得清闲几天。一旦殿下犯病,又得大动干戈。”
“她们进了司药坊,哪还有清闲日子?”尚仪没好气道。
司药气不过,冷笑道:“还是姑姑有眼光,领了尚仪这样的闲差。”
“你这丫头……”尚仪被她呛住,讪笑着转身去了殿外,和檐下宫人一起听外边的动静。
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却兴奋难耐,恨不得立刻打破蓬莱宫这潭死水。
声浪愈发高亢,如同百兽咆哮,仿佛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无形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就连皇后也感到些许不安。
镜中容颜憔悴不堪,她不敢多看,闭上眼睛任由她们敷粉、描眉、点靥、画唇。
她卧病多年,从不理妆,宫人们自是生疏,匀面时便有些手忙脚乱,她微露不耐,便大气也不敢出。
“罢了。”她缓缓启目,摆手道:“我在自己宫里,还怕失礼不成?还是更衣吧!”
凤冠沉沉地压在头顶时,她感到一阵晕眩。深青色翟衣层层覆上纤薄的肩,她喘了口气,努力挺起了腰背。
就在宫人弯腰整理蔽膝和佩绶时,一声巨响轰然传来。
众人大惊,其中一个身形一抖,白玉双佩脱手而飞,撞在香炉上应声碎裂。
“殿下饶命!”那人伏跪在地,抖如筛糠。
尚服局其他人唯恐受到连累,也跟着跪下请罪。
“快些收起来,”皇后不忍责备,轻声道:“就说是我打碎的。”
话音刚落,便有人奔进来惊呼道:“殿下,公主亲自冲锋,守卫快顶不住了……”
皇后徐徐转过身,眸中疲色一扫而空,像浮着碎冰的寒潭,带讥诮的笑:“拦她作甚?还不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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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衣衫不整,满身狼狈地冲到殿外时,已不复先前嚣张。
尚仪领人在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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