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舟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具备某种物理穿透性,轻易地越过了红木办公桌的森严壁垒,精准地击中了张援朝的耳膜。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让那句反问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一整套发动机的核心零件,如果全都是零误差呢?
这不再是一个技术问题。
这是一个**问题。
张援朝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冰冷。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皮质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怒火并未消散,而是被他强行压回了胸腔,在那里沉淀、压缩,最终化作一种更加危险的、淬了毒的冷静。
他死死地盯着路承舟,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他看到了平静,一种近乎傲慢的平静。
“好。”
张援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块在互相摩擦,“我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开!把所有的箱子都给我打开!我倒要看看,你们红星厂一夜之间,是不是就能捅破天!”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狠戾,这既是命令,也是赌注。
他将自己的权威,全部押在了这场对峙的牌桌上。
得到指令,那几个不知所措的工人如奉纶音,立刻手忙脚乱地撬开了剩下的木箱。
“哐!哐!哐!”
金属撬棍与木箱盖碰撞的声音,在这间压抑的办公室里,如同审判的钟声被一声声敲响。
第二个箱子里,是四根连杆。
它们并排躺在柔软的衬垫中,I字型的杆身充满了精悍的力量感,两端的大头孔与小头孔,在灯光下反射出均匀柔和的光晕。
它们不像工业品,更像是某种猛兽的胫骨,天生就为传递狂暴的力量而生。
第三个箱子里,是八个活塞。
银白色的铝合金表面光洁如镜,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天花板上吊灯的轮廓。
那三道为活塞环预留的凹槽,其边缘锋利如刀,却又平滑得找不出一丝毛刺。
第四个箱子……
第五个箱子……
当最后一口箱子被打开,一整套足以构成发动机心脏的精密部件,就这样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陈列在了市工业局最高领导的面前。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每一件都散发着同样的气息一种对公差的绝对蔑视,一种由极致工艺凝聚而成的、不容置疑的骄傲。
这片由钢铁组成的沉默军阵,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马恒早已面无人色,冷汗浸透了他那件的确良衬衫的后背,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冰冷而又黏腻。
他不敢再看那些零件,只是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那双落满灰尘的皮鞋,仿佛想在地板上钻出一个洞来。
江建国的手,已经不再颤抖。
他站在那堆堪称艺术品的零件前,浑浊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近乎于信仰的火焰。
他此生从未想过,自己亲手参与制造的东西,能够达到如此令人战栗的完美境地。
他缓缓地,再一次俯下身。
这一次,他没有等路承舟的示意,便主动拿起了千分尺、内径规、百分表……
一件又一件冰冷的、诚实的测量仪器。
整个过程,变成了一场庄严的独角戏。
“连杆大头孔,圆度公差,零。”
“活塞销孔,中心距公差,零。”
“活塞裙部,锥度与椭圆度,零。”
……
江建国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
他每报出一个数据,都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那声音不高,却沉重如山,一字一句地,砸在张援朝的神经上。
到了最后,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怆与豪迈。
“全部……零误差!”
当最后四个字尘埃落定,江建国挺直了那佝偻了一辈子的脊梁。
他将手中的千分尺轻轻放回工具盒,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仿佛是为这场单方面的技术凌虐,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张援朝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已经从冰冷转为铁青,握着扶手的双手,青筋暴起。
他输了,在技术的层面上,他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悬念。
他引以为傲的权力与气场,在这些冰冷、精确、不会说谎的钢铁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但他不能认。
认了,就意味着他张援朝是个可以被下属蒙蔽的蠢货。
认了,就意味着他支持的王德发是个压制技术、谎报军情的庸才。
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够了!”
张援朝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他霍然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踱到那堆零件面前。
他没有去看那些零件,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审慎而阴冷的目光,重新审视着路承舟。
“好,我承认,你们确实做出了一些……像样的东西。”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里咀嚼过一遍,“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你们行为的性质!无组织!无纪律!煽动工人,彻夜胡闹,置昂贵的国家财产于风险之中!你们这是典型是个人英雄主义在作祟!”
他找到了新的战场。
既然无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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