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璲简直要手足无措起来。好好的怎么又掉眼泪了?
他又焦急又无奈,又不敢再大声说她,索性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畹君撞进坚实的胸膛里,陌生温热的男子气息包围了她,暖意像风中火焰般舔舐上来,炽热又转瞬即逝地掠过她的肌肤,心房里便只剩了一味慌乱。
慌乱里贴着他的心跳,仿佛又回到那日雨中共乘一骑的时候,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他的气息清幽而凛冽,霸道地占领了她的鼻端。
她忽然有种微醺的错觉,不仅脸上烧得厉害,脑袋也晕沉沉的。
有张无形的丝网将彼此紧紧缚住,呼吸有点困难,因而别的感官便放大了。
街上的人声似远似近、焰火忽闪忽灭。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大庭广众,忙不迭从他怀里挣开了。
她赧然地抹掉眼角的泪花,又迟悟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应该在他怀里停留久一点的。
可这时候再钻进去也不可能了。
晚风将她的辫发吹向他的衣袍,畹君低着头,时璲也没有说话。
突如其来的亲密与分离,令两人都有些无言的尴尬。
好在香粉摊的老板打破了沉默。他凑上来将一包香粉递到时璲面前,殷勤笑道:“官爷,金桂香粉赠佳人,只要三百文钱……”
时璲掷了一粒碎银到他怀里。
那老板笑得见眉不见眼,忙把香粉塞到了畹君手里。
时璲望了望她,上前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畹君昏头胀脑地被他牵着走出两步,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在等她呢。
她没来得及开口,街对面奔来一个绯衣官兵,先看了畹君一眼。
时璲松开了她的手,走出两步道:“什么事?”
那官兵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
畹君离他们并不远,只是街上喧嚣,她并不能听清他们的耳语,只隐隐听到一句“三姑娘”。
随即时璲变了脸色,利落地旋身跨步上了马。
骏马刚扬开蹄子,他又勒住了缰绳,回头俯身朝畹君叮嘱道:“我去办点事,你留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走。”
说罢一夹马腹,箭一般地疾驰出去。
畹君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时璲一走,她到底松了口气。
她匆忙走回方才的馄饨摊,牵起佩兰往街口走。
“姐姐,”佩兰小跑着跟上她的步子,边走边道,“那个哥哥……”
畹君把手里的栗子糕塞到她怀里。
佩兰不说话了。
走到街口的车马行,畹君雇了顶轿子让人把佩兰送回家。
她摸了摸佩兰的头,嘱咐道:“回去以后,就跟娘说我去谢家了。别的不要提,听到没?”
佩兰啃着栗子糕连连点头。
畹君眼看着轿子走远了,这才长舒了口气,回头往方才的地方走去。
才走出几步,忽然眼前一暗,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口鼻,拽着她拖到了暗处去。
畹君头脑一片混沌,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这才发觉河畔边的人声渐次远去,那人已经将她拖到昏暗的小巷里了。
她的脸被憋得通红,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忽然摸到手边的香粉包,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慌乱的心里定了一定。
时璲让她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找她的。
她拿纤薄的指甲反复刮着香袋一角,在上面磨出了一道细细的口子。细白的粉末洒出来,在夜色中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一辆乌篷马车停在巷尾,赶车的马夫迎上来,就着夜色把畹君一瞧,问道:“这个是……”
“姓时的相好,把她一起带走。”挟持她的人低声道。
听到时璲的名字,她心里颤了颤。那马夫已拿出块布巾塞入她口中,又用绳子反缚住她的双手。
做完这些,那两人合力将她推上马车。
畹君一挣,腰身磕到车轼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好在顺利把那香袋挂在了车轸上。
那两人粗暴地把她扔进车厢,意料中的磕碰却没有出现,她只觉得自己压在了一团软肉上。身下有道女声闷哼了一下,畹君这才发觉里头还有个人。
她忍着疼从那人身上挪了下来,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里头是何人。她嘴里塞着布巾说不了话,只能用反缚的手朝那人摸索一通。
指尖摸到一段柔滑的缂丝绸边,畹君隐约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若她没猜错,车厢里的人就是时三姑娘,而绑人的是那几个逃脱的匪徒,冲着时璲来的。
可是她何其无辜!畹君扪心自问,她不觉得自己是时璲的相好。
只是事到如今,再分辩这些已没有意义。畹君摸索到那人的手,也被绳索反缚着。
她摸索了一会儿,对那绳结的绑法已了然于心,摸着黑把那人手上的绳子解开了,旋即把嘴上的布巾凑到那人手边。
那人下意识把她口中的布巾拽了出去。
畹君下颌撑得发酸,她先是透了口气,这才在那人耳边低声道:“时三姑娘?”
那人在黑暗中拼命点头,又把口中塞的布巾扯了出来,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畹君压低声音道:“我是问蕊的表姐。你先别慌、别出声。绑你的那些人是冲着你哥哥来的,应该暂时不会伤害我们。”
时雪莹牙齿打着颤,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知道?”
畹君没说话,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在轱辘轧地与马蹄声响中,河畔边的鼓乐丝竹之声飘渺地从西南方向传来,此时马车应该是往西城门的方向行驶。
因中秋夜之故,城门过了戌时才关,那两个匪贼许是要带着她们出城。
她心里隐隐担忧起来,不知道那包香粉能否支撑到城外。如果时璲不能及时赶来,那她们唯有自救了。
畹君让时雪莹将布巾重新塞回口中,虚虚在她手上打了个绳结,又叮嘱她不要妄动,等到了地方再作打算。
时雪莹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此刻吓得六神无主,只紧紧拽着她的衣袖道:“谢表姐,我都听你的。”
畹君松了口气,她就怕时雪莹不听话,万一自作主张嚷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过了约莫两刻钟,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那马夫先把畹君拽下来,还笑着摸了把她的脸。畹君顿感一阵恶寒,简直不啻于谢惟良摸她肩膀的那一下。
那两人分别扛起畹君和时雪莹,一前一后地走进一间废弃的民居。
中秋明月高悬,映得四周分外亮堂。
畹君扭头瞥了眼那马车后面,那香包还挂在车轸上,生着青苔的地板却没有了香粉的印迹。
她的心止不住地沉下去。
那两人将她们扔进一间极窄的屋舍,随即将门从外头闩上走了出去。
畹君仰头观察四周,铺着干草的地板也掩不住那潮湿的气味,月光从头顶的一阁小窗照进来,在那土砖墙面上投下一方冷白的光。
隔着一道墙,隔壁有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一个是姓时的妹子,一个是他的相好。他娘的这么多弟兄折在他手上,今儿让这孙子领教一下爷爷的手段。”
“啧,侯府千金的滋味老子还没尝过,他那个相好又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在街上看到他们卿卿我我,顺手就把她弄来了。”
时雪莹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抖如筛糠,转头瞄了畹君一眼。
畹君面上虽镇定,心里也慌得不行。难道她想岔了,这几个土匪绑她不是为了当人质,纯粹是为了报仇泄愤?
这帮土匪没有人性,落在他们手上是没活路了。等时璲的营救只怕来不及,她们得自救。
畹君颤抖着手解开缚住时雪莹的绳索,取下了塞口的布巾,又让时雪莹帮忙解她手中的绳索。
时雪莹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打着颤,怎么也解不开那绳结,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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