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人的言谈来看,说话的二人,应当都不是府中的下人。
而当乔染秋挪动着靠近,估摸着离着再近便容易打草惊蛇时,她大着胆子微微直起身来,透过面前一棵红梅盆景花瓣与弯曲枝丫间的缝隙望了过去,而后便瞧见了那两人的衣着和样貌——
其中一人穿着浅云色上褥、黛青色长裙,身后披着墨灰色的披袄,她梳着妇人发髻,头上簪着朱钗,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头发已有些花白,瞧起来和匡贞翊一般年纪,顶多略小上几岁;至于另一人,乔染秋看不见她正面的衣着,但能看到她披着杏色披袄,白发略少一些,头面则更简单些许。
这几日乔染秋是特地让丫鬟同她介绍过,这秋府中所居之人都有哪些,而她记得清楚,秋致延眼下一共有四个妾室,第一位,是随匡贞翊陪嫁而来的朱菱,入府没有多久,就被秋致延纳为了妾室;而从第二个姨娘开始,便全都是花楼出身的乐伶,善歌善乐,邓姨娘邓清芸是来得早些的,后头入府的邢余茵邢姨娘并着汪渺汪姨娘,都是秋致延三十有五之后所纳,要年轻不少。
那么这个身着灰袄的女人,恐怕便是朱姨娘或邓姨娘中的一个了。
而乔染秋望过去时,那背对着她的杏袄女人正开口:“我没有想过要她感激我,更不指望什么原谅,我只是……我只是……”
“前两日你去了一趟福兴寺,是不是?那里的和尚同你说了什么?”灰袄女人接上了话,挑了挑眉,问道。
从二人的声音和言语推断,面对乔染秋,穿着黛青色长裙、身披灰袄的女人,应当就是最开始叫乔染秋听见了声音的那位,也是那个恨铁不成钢、颇有些生气的;至于她对面那个穿着杏色披袄的,则是略带胆怯、唯唯诺诺,是更柔弱的那位。
“与寺中的大师无关,是我自己,如今晓得了自己身怀业障,想要消除罢了……”沉默了几息之后,那个更柔弱的女人开口,只是她的声音是越说越小,到最后近乎细若蚊吟,若非这园中如今寂静万分,乔染秋又是全神贯注,恐都不一定听得清。
“身怀业障?”身着灰袄的女人似是有些不解,琢磨了片刻后,突而明白了什么似的,迟疑着道,“你该不会以为……你之所以失了那么多孩子,都是因先前做下的事?”
“难道不是吗……?”
“这怎么能联系到一起去?若真有什么报应,怎么我就无事?事情都是为了夫人而做,怎么夫人也无事?”灰袄女人立刻便否认,而后双眉一蹙,“我瞧那福兴寺也是越发不讲究了,其中和尚怎连这种事都胡言乱语?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什么山野小庙,和尚都得千方百计寻人骗香火钱了。你也是年纪大了,怎连这种话都信?”
“你不可妄言!”此话一出,那杏袄女人似乎有些急眼,连忙开口,“我那日去,只是心中苦闷,想去拜一拜,我什么都未说,是那大师自己瞧出来的!我细细一想,就觉得他说得对,当年……当年是我最先瞧出那孩子可能染了疾,大夫都说了,若是早一些医治,兴许是有救的,可我却因一己私欲瞒了下来,耽搁了时辰;
“后头乔宁诞下六姑娘,又是我日日去说女子在秋家不受宠,她又受了寒,日后怕是生不了了,而若生不了,那六姑娘便是平安长大,也没有靠山,最后才搞得她郁郁寡欢,去找乔盈寻死。而如果不是为了姐姐,乔盈又、又怎会做错事?她、她当时都快生了!满打满算,我这是害**四条人命,而我一共有过四个孩子……正正好便是因果报应啊!”
“你真是疯了!”那灰袄女人听到最后时,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的是乔盈,你怎能连这都揽在自己头上?她在狱中**,又能关你何事?你莫是中了什么邪吧?!”
“世间因果本就错综复杂,没有你我,哪有这等事?而且你可莫要忘了,当年是你撞见了乔宁寻死觅活,也是你说莫要声张,若你当时出言提醒,保不齐也不会有这等事。还有……你又当真觉得自己无事吗?你膝下就一个二丫头,二丫头过得也不怎么样,不受宠不说,身子还病弱,最后嫁得也不甚好,如今日日一堆烦心事——”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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