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河浮星,长桥横波。
七夕夜,小城河畔长棚铺成,灯火如昼。杂耍技人吞火走索,铜锣声、喝彩声与蝉鸣交融,卖巧果的年轻嫂子甜声吆喝,人流中穿梭着卖彩线的姑娘如翩翩彩蝶……河风拂面,送来阵阵荷香,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香甜。
小心翼翼把写好心愿的粉彩莲花灯放入河面,巧儿用手轻轻拨了拨水,花灯里烛火微颤,晃晃悠悠汇向水中星河。
巧儿蹲在水边,望着自己的莲花灯默念了会儿心愿。
要是能像表姑一样有门好亲事,自己人生就完满咯。
“表姑,你不来放盏灯么?”
巧儿回头,与站在不远处的表姑说话,抬眸间神情不由呆了呆。
表姑长得实在美,站在河边台阶上浅笑盈盈,莺儿黄罗裙衣袂飘飘仙女似的,若不是表姑双手拿着两串糖葫芦,沾染了些俗世烟火气,巧儿就会以为七仙女今晚下凡人间了。
巧儿心中叹了一番,若是自己有表姑的美貌,确实不用放什么河灯许什么心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懂这个道理的,这么美的表姑就该京城的士大夫谦谦君子才堪配。
“你表姑用不着像你一样放灯许愿,接亲的人已在路上了!”巧儿娘笑着,看向身旁云湄,和声问:“表妹想逛些什么,我们一起去看看?”
巧儿娘可不敢怠慢表妹云湄。
表妹虽是孤女,但她结了一门好亲,是她幼时在京城的熟人。未婚夫晏琅龙驹凤雏,年纪轻轻已为四品御史中丞,名头说出来就能让人抖三抖。而且京城已来了信,晏家看重她,婆婆亲自来接云湄回京完婚。
巧儿娘原以为云湄好亲事轮不到自家沾光,长辈们都已仙去几年,离得远一年也难见上一面。没想到云湄去京之际,专门来金溪县城探望,念叨表哥是唯一的母家亲戚,待婆母到越州,定要让婆母来金溪,嘱托自家到时遣人去接了她和婆母来小住。
一家人欢天喜地,只要云湄婆母到自家来,街坊邻居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日后云湄远在京城不帮衬什么,小城里的人都会给自家几分薄面,自家生意再不担心招惹什么。
云湄明日就回越州,巧儿全家出门陪她逛热闹。巧儿娘以为,七夕节里姑娘家都爱放河灯许心愿应个景儿,云湄成婚在即,肯定想玩这个,不料姑娘的心思难于揣摩,云湄大概良人佳婿在手,根本不屑这些。
巧儿娘笑吟吟看着云湄。
云湄目光追随着数不清的河灯。
缓缓游弋的银河光火闪烁,晚风拂水,千万点银鳞碎散,像她宝贝多年的痴梦。
自母亲带她回了越州老家,亲戚们见面,都会或嫉妒或逗乐拿她京城的娃娃亲打趣儿。小小年纪云湄便知道,她的未婚夫学富五车,仕途得意,是世间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
听着母亲含笑描述那样一个俊美少年,云湄也曾生出旖思,憧憬和情郎心意相通的美梦,可出了母孝,京城一封封来信述说各种变故婚期难定。
那美梦五彩斑斓颜色逐渐暗淡褪色。
转眼过了十八岁,这年给云湄的信中直白表示,婆母要来越州收她做契女,面叙旧情。
云湄看到信时,一瞬间心都冻成了冰。
拿着信的手不可抑制地发颤,却不忘抻出笑脸装作害羞,一把将信揉进衣袖,小女儿情态给婶娘解释:“是他的信。”
母亲身前隐忧到底成了现实,失去父母怙恃,昔年在京城时长辈们结下的浓情厚意终归散去。
未婚夫晏琅自高中探花后,仕途顺风顺水,即便二年前天子易位朝臣更迭,也丝毫未影响他步步高升。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鼻孔朝天,看不上一介布衣孤女,似乎理所当然。
云湄没空自怜,没心思怨愤晏家,火烧眉毛得逃离叔叔的掌控。
自母亲病逝后,她在叔叔家几年过得尚可,她知道那是未婚夫晏琅步步高升带来的惠益。可叔叔当年与母亲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过继个儿吧,家里不能没了指望。”这桩婚约若没了,田契和家财不说,叔叔会把自己当作一桩生意,去谋换利益。
云湄日思夜想,趁着七夕找借口到金溪县城探望表哥一家,与表哥说好,待婆母来越州后,接她们二人到金溪小住几日,那时有了路引就是逃跑的良机。
表哥家一口应允,可云湄的心仍然沉甸甸,一想到以后孤身离开熟悉的故土,似浓雾迷了视线,心中惶惶。
云湄慰勉自己,人对未知总有种本能惶恐,母亲料想过最糟情形,她的话云湄记得分明。
“孤身亦可为光。”
“无论何时,光芒自照,必有前路。”
可以安心回越州了,只待婆母到来。
万千思绪在云湄脑海中转了一遍,她收回望向满河灯火的目光,对上巧儿娘的视线浅浅一笑,迎上走上台阶的巧儿,笑嘻嘻地将手中糖葫芦递给她一只。
“莲灯长耀,良缘早到!”
“拿好啦,我们去前面看杂耍吧。”
巧儿的脸红扑扑,她嘿嘿笑着低头,顺势咬了一大口糖葫芦,山楂酸得她呲牙裂嘴,但她没舍得吐出来:“走走走,我最想看!”
众人笑容满面地转身迈步向前。云湄眼角余光掠过一人,人流中那人身形异常高大难于忽视,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青年站在丈余外往水埠头方向来的拐角空地,身形高出身后人流大半个头,戴着普通墨玉冠,着平平无奇玄青暗纹绸衫,可周身流动的气质彰示他并非一介布衣。
云湄想到一柄宝剑,一柄刚刚淬火不染纤尘、集水火天地精华的锋刃,笔直,坚硬,冷冽,尚未趟入人间俗世。
他的皮肤似雪擦过的白,鼻梁挺直,玉雕般线条干净流畅,尤为深邃的眼睛闪着黑曜石般光泽。
危险气息和空灵的美完美契合在一张脸上,令云湄过目难忘。
而这样一位美男子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云湄触碰上他的目光。
大多数时候,因着云湄美貌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含蓄而隐蔽,云湄看过去时,对方出于礼节和羞赧几乎不会和云湄对视,而这柄宝剑锋芒锐利,自然不同常人。
他的目光坦然直截,像早春冰河突然崩裂的一道水光,纯净冷寂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清泠泠地探寻过来。
偏偏这样的清寒气质糅杂了神色中的一丝痴态,他又正好站在一株盛放的木槿花树边,从云湄视线看过去,一朵开得正艳的银朱红木槿花似乎簪在他的发顶。
河风微拂,花枝轻颤,在这样一个清冷凌厉的男子发间红彤彤木槿花在跳舞戏耍。
莫名好笑。
云湄嘴角漾起似有若无笑意,她的目光往上,停在那朵红花上几息,再继续向上。
树梢上一抹细细的月牙清寂,云湄微微轻叹了叹。
韶华胜极,色衰爱弛。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此时此刻,高翊脑子里萦绕的只有这一句。他整个人似被雷电击中,全身麻麻的僵僵的,有什么破开他的身体,劈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的世界变了样。
淡淡月晖洒在她的身上,似激发了她蕴藏的神采,她熠熠发光,笑如月华散落,在高翊的世界里闪闪发亮,那光亮照得世间都添了色彩,一切都美好起来。
呱噪的蝉鸣变得热烈生动,喧嚣的人声宛若潮音浩大悦耳,不起眼的小城充满喜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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