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曦既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见王启丰官话说得极其标准,三四十岁的模样,便点点头随意问道:“京兆人?”
王启丰回道:“下官是江南道梅州人士。”
柳曦既微一抬眉,又回忆了下今年新科进士的名单,确定没有此人。风斯帷见他对王启丰好奇,便踮起脚附耳解释道:“他本来是湖广道零州府那儿的推官,去年年末行取来的察院。”
难怪他一当上御史,就能指出湖广道刑案之中的错漏,原来他早在那里呆了不少日子。可走行取这条路,需要经当地高级官员保举考核。王启丰一入都察院,就翻湖广道的旧账,定要给当地高级官员添不少麻烦。因人之力而敝之,仁不仁义暂且不论,王启丰难道不怕为人报复么?
柳曦既点点头,撂下这些疑惑,嘱咐完风斯帷,就匆匆带着不阿走上东直门甬道。没走几步,就见前面几步远步履匆匆的人也是一身绯袍,不阿诧异道:“大人,那不是刑部的郇尚书吗?”
郇寰身边的冬至耳力极好,听见了脚步声与说话声,凑上前提醒道:“主子,总宪在后面。”
郇寰面色不佳,闻言收拾好神色,放缓步子侧身望去,拱手与柳曦既换礼:“总宪也有事情要出宫?”
“今日休沐。”
郇寰笑着颔首。
柳曦既让开身:“既然郇尚书也有事,那柳某就不多叨扰了。”
郇寰朝他一欠身,不多废话,转身疾步走向启明门。
不阿想起那流言,不禁担心:“莫不是又出大事了?”
“私事出宫他都会换上常服,今着官服,应当是公事。”
既然是公事,那就没什么称得上“大事”、值得郇海山这样着急。
不阿嘟囔道:“有什么公事只需要他们两个人办的?”
柳曦既横了他一眼,不阿住口不再多言。等驾车远离了皇城,偶尔犯起唠叨病的不阿执着马缰,说道:“大人,方才在长兴大街,我看见了凌指挥使,也像刚从宫里出来。”
柳曦既正闭目养神,闻言,不自主地算了算日子,十五刚过,后半月的确是阴阳卫轮换内宫的日子。
虽然最近圣上精神比前阶段好了点,能正常上朝,但为杜绝意外,圣上又将十二卫中麒麟、玄武、朱雀、凤翔四卫一并调入,协同锦麟卫、阴阳卫一并负责圣上的安全。四卫各守七日,这么算来,现在和阴阳卫一起把手内宫的应该是朱雀卫。
马车路过聚宝斋,不阿一拍脑门,勒住缰绳,惭愧道:“大人!去年您订的那只罐子,聚宝斋的人三天前就通知我去取,结果我忘了……我现在就去取,大人您稍等会儿。”
柳曦既揉揉太阳穴。
梅如故叫他去昌南看他,昌南路远,风波不平,估计这几年都不能离京,不过东西可以一件件地预备起。他又知梅如故是个挑剔的,用寻常的瓶瓶罐罐盛雪还要嫌弃,那附庸风雅的做派真是伺候不起,可还得硬着头皮给他弄一件昌南出产的青瓷罐,尤其是那颜色,就如他在书中见过的,雨过天青,十分为难人。
不阿很快就回来了,抱着那包裹在木匣子里的瓷罐上车,小心打开包装就要让柳曦既瞧:“大人,这颜色真是极好看。”
柳曦既看了一眼就让他收好,又听他可惜道:“方才我在店里听人说,抚远侯家进士出身的三公子,伤心过度,早上随祖父一道去了。”
这一句犹如惊雷炸响,柳曦既刚沉下去的心蓦地吊起。
何施南死了?何卓远才死了几天,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柳曦既自然不相信,年幼丧父、养在何卓远这个祖父膝下的何施南是因为孝心深重、思念祖父而形销骨立终至丧命。他刚刚科举及第,就算因为守丧耽误了授官,可已有功名在身,随即他又保住了与长英公主的婚约,前途光明,他如何舍得这样死去?且孝顺,柳曦既阅遍了何家上下,绝对没有一个人能与这两个字搭边。
“回府。”
不阿觉出了柳曦既的烦闷,连忙爬出车厢驾车。
如果何施南死了,那么长英公主又恢复了单身,这可是件天大的麻烦事。虽然柳曦既已经察觉出,长英对他没那么执着,可自己一避再避,惹恼了赵王引来杀身之祸,圣上卧病在床动弹不得,这就麻烦了。
他的动作必须要快,秦王的动作也必须要快,快些让周舫开口。
思忖的须臾间,柳曦既像是听见了利刃破风之响,随即就是重物滚落击地的闷响。他浑身一僵,脑中崩紧的弦一断,刚要伸手死死扣住车门,在他手指触及门上冰冷的铜环前,车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拉开,阳光倾斜的弹指间,他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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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曲江夜归,沈明枳就睡不着。她不敢翻身,怕吵到郇寰。但其实郇寰一直没睡,在幔帐制造出的黑暗里静静关注着她,终于在沈明枳小心地翻回来平躺之际,伸手将人揽到怀里。
“怎么了?”
沈明枳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郇寰不着急,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似是在无声唱着遥远的歌谣。
“我害了她。”
郇寰知道沈明枳话中的这个“她”是骆霞,但他不知道这个“害”从何而来。可他无法开口,怕自己无心之言又惹得她惆怅满怀,因为这件事太过复杂,而他未知全貌。
郇寰本以为沈明枳会就此沉默,谁料她开口,转而岔到了别的事上:“其实,长公主对临川也有管束,并非任其妄为。”
“管束”二字一出,郇寰就明白了她话中意味。
晋王喜欢骆霞,他明知骆霞沾上了自己绝对会惹上是非,但碍于沈明枳的眼睛,他只能掩人耳目地行事,甚至不敢派人暗中保护她。现在出了事,沈明枳必然会懊悔于自己对晋王的过分管束,痛恨于自己一句“为了他好”却间接害死一条人命。
可现在是多事之秋,晋王于四面楚歌中谈情说爱本不明智,他若真的喜欢骆霞,那便要疏远她、忘记她、为她考虑,亦或者勇敢地告诉亲长,请亲问名、迎她入门。可他既无实力、又无勇气,只如同楼复一般谈着虚无缥缈的爱恋,更兼兵部郎中张长龄尚且不愿女儿与赵王旗下的襄阳侯府联姻,何况他是一个亲王,骆栩全家上下避之如虎。
晋王不傻、不天真,可在这件事情上却犯了傻、犯了天真。
郇寰忍着心酸,听沈明枳淡淡问:“临川说,她母亲曾给她立下三条规矩,三样事物不可碰,其他的任她高兴。你猜猜?”
郇寰一边感受着沈明枳的气息,一边慢慢分析起来:“她纵情声色,不禁情爱,所求为人间极乐,然则纵享此乐,另有百倍欢悦于男女之事的路子。我以前在岭南办案,见过一种名为‘乌香’的药物,《唐本草》言其‘主百病中恶,客忤邪气,心腹积聚’,另可用于镇痛止咳。一些人刻意误用,以求得到欣快感,只是滥用为毒,吸之成瘾,伤身伤神。此类‘毒物’量少而价高,并不流行,但若要弄也不是没有法子,想来长公主不会愿意看见女儿染上‘毒瘾’危及生命,应当会严禁此类‘毒物’。”
“嗯,对了,继续。”
郇寰微微勾了唇角,继续抚着沈明枳,“毒可役人体魄,权可胁人心魂。‘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摄行政当国而无觊觎意,此乃后世典范。然则后世大多,执权柄而面目非,窃国篡室,食髓知味,不知收敛,过犹不及,终至灭亡,自食其果。长公主之女得封郡主,食邑临川府,这是大楚开国来未曾有过的‘破例’,若贪心不足,只怕天家亲情翻覆、性命亦难保全。所以,长公主也不会允许女儿擅权弄权。”
说人亦是说己。
郇寰看不见沈明枳的神情,只是慢慢等这一阵略显漫长的沉默散去。
“嗯,又对了,继续。”
“还有一个,那我就猜是‘赌’吧。”
沈明枳终于轻笑出声:“你本事大啊,全猜对了。”她撑着床榻起身,长长舒出一口气,“确实,一曰禁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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