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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谢知抬眸望她,漆黑的眼眸如一滩深泉。

“你擅闯神策司,只是为了问这个?”

自她回京,他见过她两次,每次闹出的动静都不小,除非他脑袋被撞坏,否则怎会不记得?

聂相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忙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薛府那回!”

她语气一顿,“也不是清集那回!”

她似乎有些心急,想也没想,便顺着墙头跳进了神策司,想要凑到谢知面前,靠得他近些,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神策军的长矛立刻横档在她的面前,阻拦她的靠近。

她毫不理会,只是矮身一躲,便从长矛下钻了过去,俏生生站到了谢知面前。

谢知看着她一气呵成的模样,倒是灵活。两人的距离她这般突兀地拉近,逆着夕阳微芒,少女桃粉色的微红脸颊莹润饱满,在阳光下照耀下,谢知几乎能看见她粉白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柔软又生动。

他抬眸制止了身旁的神策卫。

一对上他深沉的眸色,聂相宜便无端紧张起来。她揉捏着衣角,眼眸却熠熠生辉,充满希冀。

“我说的是上元节那回!你还记得我吗?”

谢知突然轻抿住了唇。眼前的少女微微朝他倾着身子,仰脸眼巴巴地望着她。他只觉忽有清郁的栀子花香朝他围拢,一点点钻入他的鼻尖。

他不动神色地退后半步,“上元节?”

闻得他语气疑惑,聂相宜怕他忘了,又急急提醒道:“景乾十七年的上元节呀!我送了你一个白玉面具,你便送了我一盏天宫花灯以作还礼呀!你忘了吗!”

景乾十七年,已是三年前了。她连时间都记得这般清楚,想来不知在脑中颠来倒去回忆了多少遍那天的情景。

就连谢知也能从她话中窥见一二,上元节夜色郎朗,少年少女一眼万年的美好。

他的声音无端冷了下来,“你认错人了。”

明明是和方才一样的表情,聂相宜却总觉得他整个人似乎冷了许多,嘴角微微抿起,连眼睛也透着寒气。

“我不会认错的!一定是你!”聂相宜急切而又笃定地说道。

“是么?”谢知轻扬起嘴角,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弄。

聂相宜连连点头,神色定定对上谢知的眼眸,“那夜你虽带着面具,但我一眼便能认出来是你!”

她这般笃信,只因她在景乾十七年之前,更早的时候,便已见过他了。

只是那时她刚到鄯州,性格畏缩,只敢缩在屏风后面,悄悄朝他望上一眼。

那时的他还是那个边关的鬼面小将军,总带着那个黑漆漆的面具。那面具看起来又凶又丑,然而面具底下,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让她记忆犹新。

她一眼便能认出这双眼睛。

只可惜,等她有勇气决定与他说话时,那个鬼面小将军早已不在边关了。

后来景乾十七年,她随祖父回京述职,刚好是上元节。她仍旧记得清楚,那夜繁星点点,灯火煌煌,城郭建筑在月色下映照出一盏又一盏的影子。

她远远便瞧见了那副又凶又丑的面具。

但她决定不再做那个畏首畏尾的小姑娘了。

于是她欢快地提着裙子朝他奔去。只是将手中那张白玉面具递给他时,她还是害羞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红着一张脸,揉搓着衣角,“我觉得……这张面具更衬你。”

面如冠玉,大概才更衬得起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那是谢知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却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谢知。

少女曾经不够勇敢的遗憾在那夜消弭,并得到一盏花灯的回应。

她眨着眼睛,又朝前倾了倾身子,“殿下,你再仔细想想嘛。”

栀子的馥郁清香再次丝丝缕缕地涌入鼻尖,她的声音带着些祈求的软意,眼睛也那般巴巴地望着,倒像是撒娇。

躲不开的香气让谢知无端皱眉。他声线冰冷,“你可知道,擅闯神策司,乃是重罪。”

“啊?”聂相宜一怔。

看着他神色依旧冷淡,没头没脑地说起了这个,不由得有些泄气。只瘪了瘪嘴,垂着脑袋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方才还兴致勃勃,眼下便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起来,连眼睛都可怜兮兮地耷拉了下去。

谢知那句“你认错了人了”的强调,好似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罢了罢了。”

她很快又抬起了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睛里又恢复了那般神采奕奕的模样,“你不记得我便罢了,我记得你便好啦!”

她耸了耸小巧莹润的鼻尖,歪头看着谢知,“反正如今你也算识得我了!下次见面,殿下可要记得我哦!”

谢知看着她复又灵动起来的表情,心中冷笑一声,她真的记得她在上元节遇到的那个人吗?连人都会认错的蠢货。

聂相宜终于把想问的话问出了口,虽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总也不算白来。于是她拍了拍手,转身朝院墙走去。

“等等。”谢知叫住了她,眼中带着疑惑,“你干什么?”

“我回去了啊。”聂相宜也疑惑,不然还能干嘛?

说着便想往神策司院墙上窜。

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让谢知不由得额角青筋一跳。他下意识伸手拉住即将跳出去的聂相宜,沉冷着声音,“走正门!”

当他这神策司是什么地方,由着一个姑娘飞檐走壁?

只是掌中少女的手腕纤细,不过轻轻一握,便能触及那光滑细腻的皮肤,如凝脂膏。

谢知惊觉自己逾矩,皱着眉放开了手。

聂相宜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看着他,“可你不是说,擅闯神策司是重罪吗?”

谢知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从这里翻出去,不就没人知道我擅闯神策司啦!”聂相宜扬着头,眼睛里满是我很聪明吧的神气。

很缜密的逻辑。

谢知总算是知道,掩耳盗铃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

他沉着脸吩咐两个神策卫,“送聂姑娘出门。”

又看向聂相宜,冷着声音说道:“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聂相宜瘪着嘴“哦”了一声,她本还想问若下次还想找他怎么办,只是话还没问出口,就被神策卫催着出门了。

她熟门熟路地翻回了晴方院,连一片树叶也未曾惊动,只有自己的小猫雪墨,蹲在房顶喵呜望她。

雪墨是她去岁回京途中捡到的小猫,浑身雪白,只有脑袋顶上一撮黑毛,好似一个墨点,故而取名雪墨。

它一见了聂相宜回来,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在梁柱上磨了两下爪子,这才贴着聂相宜的脚后跟,亦步亦趋地跟着。

聂相宜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像是心烦意乱般胡乱搓揉它的脑袋。直到雪墨的脑袋被揉得乱蓬蓬的,它不满地喵呜出声,聂相宜这才轻轻笑了一下。

只是她神色依旧恹恹,像是对着雪墨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

那盏精致的天宫花灯还崭新如初地挂在她的房中,可送她花灯的人,却已经不记得她了。

聂相宜有些生气。

堂堂三皇子,神策司指挥使,堂堂学富五车芝兰玉树之人,怎得记性这般差!

还说是她认错了人!

她伸出指尖不满地戳了戳雪墨的脸颊,“我能认错吗!那张又丑又黑的面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可能认错!”

雪墨只是歪着脑袋,眨着一双猫眼朝她喵呜。

她觉得自己应该多出现在谢知面前,不然他哪天又把自己忘了怎么办?

只可惜从那天以后,即使是神策司外围,也是五步一兵十步一哨。

也不知道在防谁,聂相宜忿忿地想。

日子至此并未有什么变化,乌姑姑每日依旧辰时来酉时走,训她娇蛮任性,训她玩物丧志。

聂相宜也依旧充耳不闻,每日等她走了便翻院墙出去玩。

直至这日里,她刚翻身回府,便觉得院中与以往有所不同,静悄悄的。

“雪墨?”她心下疑惑,怎得今日不见雪墨前来迎她。于是她又嘬了两声,“咪咪?”

依旧安静。

她问院中奴仆雪墨去处,只有人畏畏缩缩答道:“夫人身边的芳瑞姑姑晚些时候来过,自那以后……雪墨就不见了。”

聂相宜脸色骤然一变,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她在后院的竹溪春圃找到江云娥时,她正在趁着夕阳之色赏花。竹溪春圃中种了大片绚烂的春花,在夕阳下朵朵绽放,争奇斗艳,实是美景。

春圃的石子小径迂回曲折,她冷着脸与江云娥迎面撞上,也不多言,只问道:“雪墨呢!”

“什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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