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阴阴不敢去看姜凝曜的眼睛，因为石岩已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那日她顺着樱红给的地图，找到了轩文殿，又下了枯井，找到了被囚禁的江逸。还有已经……死去多时的石岩。

石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像往日里一样回到煜王府，随后大病了一场，此后不能见光，每每只在夜里行动。

沈阴阴想起初遇姜凝曜时，石岩就跟在他身边，姜凝曜当时身弱，被石岩夜夜跟随，身上也带了些不好的气息，所以沈阴阴才将他误认为鬼魂。

其实石岩早有破绽，但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有这般离奇的遭遇。

直到德顺派人把江逸抓回来，石岩看见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才惊觉自己已经死了。

沈阴阴目光冷冷的盯着上首的德顺：

“你也动过利用石岩的念头，可惜他怨气太重，你无法驾驭。这才把他连同江逸一齐囚禁在贴满符箓的枯井之中。”

“因着石岩，你得知了煜王的真实身份，于是一场有预谋的圈套开始了。”

“我师父突然无故下山，是因为你找上了她，承诺要助她为珍贵妃复仇。你帮她易容进了柳府，其中有因为我的变故，一步步将我和煜王引入陷阱之中。”

“我们能如此顺利发现地下密道，是因为田勇的出现，是你授意。沈绮召我入宫，贤妃，德妃双双想要对我灭口，都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在宫中救下我，更是你故意为之，包括柳桥州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为的就是要煜王走到绝路，逼出太祖皇帝留给他保命的退路。”

沈阴阴微喘着粗气，眼神一刻不离的盯着德顺，仿佛要将人看穿。

而大殿之内，众人皆屏住呼吸，久久没能从沈阴阴方才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德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与沈阴阴遥遥相望，良久之后，她听见德顺语气平静道：

“是，又如何。”

他的语气太过于平静，没有起伏，没有惭愧，没有被揭露之后的心虚不安。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就如太阳东升西落般寻常淡然。

沈阴阴皱着眉头，她猜到了德顺不会有半点的愧疚和心虚，但真的从那张脸只看见了淡漠和平静，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愤怒。

他们所有人都是德顺的棋子，不管是否自愿，甚至在无形之中就成了推动他复仇计划的一环。

似乎是知道沈阴阴在愤怒什么，德顺开口道：

“要复仇，就必定先舍弃那些所谓良心。人若要饱腹，必定磨刀向猪羊，想要不饿肚子，可不能去考虑猪羊的想法，不是吗？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那么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呢？”

沈阴阴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说的对，人饥肠辘辘时，不会去管猪羊的死活。但你也必须要知道，猪羊再被宰杀时，也一定会挣扎反抗，若是不小心误杀了人，也同样是无可厚非。”

德顺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沈阴阴说这话的意图。

沈阴阴锐利的盯着他，眼中的箭早已经蓄势待发，双唇轻启：

“正如你所说，你的身份注定与太祖皇帝对立。可若你…..不是天德太子的后人，那么一切还成立吗？还如你一般所认为的顺理成章吗？”

大殿内静的可怕，所有人都愕然于沈阴阴的话，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德顺。

德顺先是一怔，随后便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道童子跳出来，指着沈阴阴，气势汹汹：“胡说！高人是天德太子真真切切的血脉，哪容你诋毁！”

“是吗？”沈阴阴轻笑：“当年天德太子妃和赵奉议都怀有身孕，太子妃怀的是个女胎，而赵奉议则是男胎。所有人都认为天德太子妃一尸两命葬身火海，而赵奉仪则在破城前半夜，秘密生下一个男胎。但，这只是故事的一半。”

“当年怀有身孕的不止是天德太子妃和赵奉仪，还有一个，那便是太子太保付儒生庶出幼子的一个侍妾。”

“赵奉仪的确怀了一个男胎，但生下来只哭了几声便没了声息。当时天德太子正死守城门，东宫上下皆有太子妃和付儒生掌控，天德太子一生有二子，皆夭折而亡，他最后的期盼便是赵奉仪的儿子。所以，付儒生和太子妃父女二人，死死满下了这个消息。”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城破的那么快。

付儒生的确是忠心耿耿，他将府邸侍妾才生下来不久的孩子充当赵奉仪的孩子，想要借此来让天德太子活下去，却小看了他必死的决心和仇恨。

天德太子的骄傲不允许他低下头颅苟延残喘，在别人的屈辱下活下去。

他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临死前叮嘱付儒生一定要将其养大，一定要让他报仇复国……

忠心是付儒生的执念，他到底没能将真相告诉天德太子，不愿意毁了他仅存的希望，于是便将错就错……

天已经亮了，灰蓝色渐渐退去，火红又娇嫩的朝阳跃然而生，如女子妆奁里最夺目的胭脂。

白玉石板上的鲜血与天边的朝阳互相辉映，天德军的旗帜倒在地上，裹夹着尸体。侯明被卫阳生踩在脚下，眼中的光灭了大半。

听完沈阴阴的讲述，道童子更加气愤，他几乎是跳起来：

“你胡说八道，这都是你编的……”

沈阴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笑吟吟的盯着德顺，他的脸色再也不像最初那般平静无谓，连嘴角的笑都凝固了…

“谁说她是胡说，要证据是吧！证据在这儿！”

远处的太极门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韩祭酒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他不禁揉了揉眼，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韩惟仁身后跟着的是外放为官的周海楼，他看起来黑了，壮了，身子那股子纨绔劲儿收敛了不少。

二人身后还跟着个女道人，圆眼圆鼻圆脸儿，像是盘子成了精。

马大燕远远的瞧见沈阴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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