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熟悉却又变得模糊不清的字形、笔画再次清晰起来。洛玉汝半眯着眼一一识别漂浮的文字。

庞大的信息潮水般涌入脑中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宛如溺水之人。

那是碎月留下的最后讯息。

蓦地，文字泡沫般消散，一股力量托举着她上浮，漩涡已然消失，意识海恢复平静。

冲出海面瞬间，意识回笼，洛玉汝猛然睁开了眼。凭借昏暗的烛光，迅速厘清状况。

她仍在禄存堂暗室内，看来此时距离昏迷并未过去多久。谢椿正背对着她开启暗室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来。

洛玉汝默不作声，视线追随谢椿而去，思索着抢夺玉牒和逃走哪个胜算更大。她缓缓调整呼吸，唯恐计划尚未实行就被发现。

可这连续不断的震荡实在恼人，洛玉汝头贴地，震荡突突，仿佛直接敲击在太阳穴上，难以维持平稳呼吸。

谢椿或有所感，身形微顿，似要转头确认。洛玉汝忙闭上眼，急促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震荡忽止，宗内占风铎争鸣，更加令人心神不宁。

裁云宗占风铎并无铃舌，有风不响，逢大事则无风自响。一旦占风铎响，则意味着发生需全宗之力应对之事。

占风铎响了大约三息功夫戛然而止，洛玉汝的眉头却不自主蹙了起来。

占风铎停并不意味着事态解决。裁云宗通过占风铎声响时长来传递事态严重层级，三息已是最紧迫一级别。

章沁绿当时说出事了，急急忙忙将她送出秘境，现在想来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正想着，听见一阵细微的衣袖摩擦声，洛玉汝猜想谢椿无暇顾及自己，便大胆睁眼。

谢椿拿出玉牒摊在掌心，玉牒急促闪烁着，定是传来宗门急讯。

“裁云众人听着！”谢椿刚展开讯息，一道喝令迫不及待地传出。

不是宗主，也不是任一长老的声音；其声，如洪钟，积攒已久的怒意一时喷发，当头棒喝。

“我魔族大举前来只为一人，谢椿！

“冤有头，债有主，若想活命，交出谢椿，饶你们不死。

“本尊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香燃尽仍不交人，那么从此以后裁云宗也不必存在了。”

玉牒的光彻底熄灭了，谢椿仍维持着托住玉牒的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洛玉汝反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三步奔至谢椿面前，趁其愣神之际，扬手将玉牒拍上半空，飞身夺得。

暗室门缓缓开启，洛玉汝紧盯谢椿以防玉牒再度被夺走。

谢椿眼中满是不赞同，他张张嘴——

洛玉汝迅速打断：“对不起！”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出暗室，只留下一句“我替你”。

魔族尊主掐灭联系，随手将玉牒丢下，一个眼神扫过，示意下属燃香。

裁云宗弟子被魔族设下的陷阱一网打尽，悉数被俘，裁云宗长老为避免弟子受伤，不敢轻举妄动。

两方僵持不下之际，骤然听到魔族的打算更是勃然大怒，更有长老请求不如交出谢椿。

而前来支援的仙盟也因不敌魔族，早已溃不成军。

“魔族人果然阴险！竟当众做手脚……”一名弟子愤愤怒道，说着就要站起身唾骂，好在被同伴及时捂嘴拦下。

“你这又是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骂得倒是舒心了，说不定不等香燃尽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同伴虽如此劝阻，但眼神出卖了真实情绪。

魔族此番实在下作，任谁看了都怒不可遏。

香插在受俘弟子正前方，旁留有两名魔族看守。起初两名魔族点了香放在一旁后，不管不顾，耀武扬威地欺负起负伤的弟子。

负伤弟子一声不吭，只当他们不存在，魔族自讨没趣反倒打起了香灰的主意。他们轮流吹气，试图让香燃得快些，后仍觉风力不足，又挥动两掌扇风。

香果然燃快了不少，红点不断下移，燃出长长一截略微弯曲的香灰，看样子不消片刻就会落地。

“落了，落了。”一名魔族揉着鼓痛的腮帮大叫。

位于前方的弟子看了个真切，香灰终于承受不住自身重量，摔落断成好几截。其中一名魔族伸出拇指，用力按在香灰上，来回反复碾压。太过用力，手指根没入泥土中。

“这下好了，香灰落，人头也该落地了。”魔族举起手欣赏，撇嘴搓掉泥渍，点兵点将挑中一名弟子。

拇指猛地戳在该弟子脑门上，犹如判官按下的死判。

“你们魔族背信弃义！香还未燃尽，怎可动我裁云宗！”先前被劝阻的弟子说什么也不能忍，用肩膀撞开同伴，起身怒骂。

魔族两人乐了，双双捧腹大笑，“魔族背信弃义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你们真信魔族会守约？你赶紧坐下，这次没点中你算你命好，别在这儿冒头碍眼。”

裁云弟子一时语塞，他竟真的信了魔族的说辞，以为香燃尽前他们都不会有事，以为魔族至少在此事上会守信。

他孤零零地站着，固执地站着，感受到师兄弟投来的目光。他们有人伤得很重，只能平躺，却挣扎着要坐起身；有人口吐血沫，伤口仍未止血，却随手一捂，毫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弟子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垂下视线，盯着虚空。感觉自己好像直不起腰了，就像那降落未落的香灰，只有弯下身子。

魔族笑声尖利又刺耳，弟子耳膜突突，听着听着也习惯了，直到笑声减弱才发觉。

他惶然抬头，迷茫一闪而过，随即释然。

不知不觉身前已挡满了师兄弟，以至于弟子一眼都望不到那两名魔族。

忽地，有人搀住他的手臂，是曾试图阻止他的同伴。同伴冲他一点头，一道目光，无言却胜过万语。

他回过身去，撞见数道相同的目光，那些目光拥有沉甸甸的分量，是坚定绝不让步，是来自裁云宗的底气。

背重新挺直了。

香灰落了就落了，要做就做燃烧的香，直到燃尽最后一刻。

“你、你们……都给坐下！不许起身！”魔族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眼睛一瞪，作势上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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