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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地狱巴士

车上每个人的精神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但是,他们却只能屏息等待。

从挡风玻璃看,前方的风景还是一成不变,笔直的沥青路不断向没有尽头的远处延展,两边是被曝晒得蔫萎的野草,零星点缀在黄色土坡之间。

广播所说的隧道根本不见踪影。

林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空出的位置,后牙槽轻轻碾磨。

那四个空位属于大逃杀里死掉的四个人,它们的替身鬼竟然没有上车?

不上车就没有车票……

难道说只有死在车上的求生者才会给票?

这跟林黎一开始的预想有偏差,以为死掉的乘客都属于售票员的kpi。但从现在的情况看,车上才算是售票员管辖的领域,所以得是在车上死掉的人才行。

可恶,原来是在这等着搞她。

一下子缺了四张票,沉重的绩效压力之下,林黎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想些不友善的事。

比如,既然斑马线大逃杀的主场鬼是这对母女,那么四个人头对应的票会不会在它们身上?这个想法不是没有依据。

天寿小区原房东将白蜡烛作为租金,里面生活的诡异也使用蜡烛做交易,那么在这个公交诡域里,作为kpi结算形式的车票没准就是这里的流通货币。

小女孩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对上斜前方满是不怀好意的黑眼睛时,晃动的莲藕腿顿时一僵。

肮脏的成年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小孩子的主意。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众人吃惊地望向售票员的位置,中年阿姨缓缓转身,露出标志性的诡笑,迎上众人惊骇的目光。

这人竟然已经死了?什么时候?

疑惑转过脑子,乘客们将目光落在它两手端的生锈票盒上,四四方方的矩形盒,顶上开了个圆洞,可以供一手穿过。

阿姨鬼缓慢机械地拖着步子经过空位,走向最前面坐的求生者,那个在一开始想骗林黎下车的憨厚大叔。

他此时身体紧绷着,埋在阴影里的手似乎紧捏着什么东西,林黎猜是道具。

不过阿姨鬼并没有攻击,而是慢慢地从票盒里抽出了一叠蓝色车票递给他。憨厚大叔愣了下,接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明显想到了礼品店旁标注的蓝票,看来这就是成功通过斑马线大逃杀的奖励

阿姨鬼依照座位顺序发票,但每个人获得的车票数并不一样。虽然憨厚大叔掩饰得很好,但林黎还是发现了,那一叠至少有3张,而轮到后座的平头男时,则只有薄薄一张。

显然靠前通关的人能获得更多奖励。

平头男之后是穿着神父装的求生者,接下来就是挨着他后面的林黎。

她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眼阿姨鬼,对方靠近后,身上传来了一股不明显的气味。淡淡的焦味,带着灼热的气息,正是之前在红票上闻到过的味道。

【恭喜您获得:蓝色车票x1】

林黎接过票打量,之前都是app系统结算,拿到手还是第一次。薄纸简单地刷了层淡蓝色油漆,看上去很普通,做工甚至有点粗糙,上面只印了公交运营公司的名字,没有座位号。

林黎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下票面,很快明白过来,蓝票是可以被抢夺的。

她开始怀疑公开发票也是诡域故意安排的。明明可以做到在众人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奖励,却偏偏搞得大张旗鼓,就好像是刻意要让所有求生者都对其他人手上的票数一清二楚似的。

看来蓝票在后期的作用可能要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重要,而且,数量绝对会不够。现在埋的伏笔,都是为了引发最后的争夺混战。

阿姨鬼发完票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前座,它刚一坐下,众人眼前倏地一黑,接着有个急促但压抑的呼吸声贴着耳边响起。

林黎能感觉到股微弱的凉气轻轻地喷到耳朵上,带着腥腐味,好像此时黑暗中正有具喘气的尸体紧贴着她。

嘘……小心,不要被发现了。

小孩子的声音落下,一阵头晕袭来。紧接着林黎猛点了下头,像从瞌睡中惊醒,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但并不是先前那种什么也感觉不到的黑。

她能感觉到自己正挤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大概是柜子,头顶和两肩抵着柜子顶和四壁,膝盖死死顶着下巴,全身卡在柜内动弹不得,鼻尖满是木头潮湿陈腐的味道。

伴随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哼着不成曲调的摇篮曲由远及近。

咔哒。

林黎所在房间的房门被打开,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紧闭的柜门之间有条狭窄的缝隙,从里面可以看到一点外面的画面。林黎所处的柜子应该是最下面一格,视角很低,最高只能看到男人的膝盖。

“乖女儿,是爸爸,”男人刻意装出来的慈父语调显得有些粘腻,“快出来呀,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

想也知道不能出去。一开始小孩子的声音也提示过,要保持安静,不能被发现,对象指的大概就是这位慈父。

外面的男人叫了几声都不见有动静,声音里装出来的温和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粗声粗气地叫道,“躲哪里了?快出来!”

一声微弱的空气呼啸声响起,林黎敏锐地把脑袋往里一缩,下一秒,一个刀尖陡然刺穿了柜门,尖端直指瞳孔。刚才她没躲开的话,现在右眼已经瞎了。

男人停了停,似乎是在仔细听房间里的动静,过了会,他拔出刀,转身作势要离开。但紧接着对方猛地扭身深蹲,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占据了大半的柜缝,恶毒阴森的目光陡然刺进来。

它早就知道求生者躲在这里了!

同一时间,分散在数个平行副本的求生者都经历着同样的盯柜门环节,即使通关经验丰富的墨镜男也不由得呼吸乱了一下,有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不由得低呼出声。

男人狞笑着打开柜子,将这些发出声音的猎物从里面拖出来。伴随诡异低沉的摇篮曲,闪着寒光的水果刀首先像切豆腐一样将他们的四肢平整地切下,刀尖撬开肋骨,露出还在蠕动的新鲜内脏。

到了这一步,猎物在诡异力量影响下还会存活一段时间,因为男人需要活的牲畜。

林黎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眼睛,甚至连心跳都没变。在刀子精准刺透柜门时,她就隐约察觉到,对方有可能知道自己躲在这里。毕竟一个房间里,能藏下人的容器不会很多。

但凶手为什么不一一打开柜门检查?这样不是更有效率吗?可是这么一来,这个副本就对求生者很不公平,因为他们初始地点在狭小不便的空间,凶手来得又很快,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

所以林黎猜凶手同样需要满足某个条件才可以杀人,最有可能就是求生者违反规则,也就是发出声音。

这么一来男人的做法就可以理解了,他一直在试图用恐吓的方式让求生者发出声音,违反规则。

虽然猜出了谜底,但林黎还是做好了随时召出剪刀道具的准备。

好在眼睛盯了会就挪开了,没听见任何响动的男人不情不愿地起身推门离开,腰间的钥匙串发出清脆的响声,过了会难听的摇篮曲在楼下响起。

林黎等几乎听不见声音了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钻出柜子。

她飞快地扫了眼房间,立即明白自己的推断是对的。

尽管光线昏暗,但依然能从轮廓分辨出室内的家具,除了之前藏身的衣柜,只有低矮的儿童床,儿童桌以及散落一地的玩偶,能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

这间儿童房的主人应该就是男人口中的女儿。房间层高比一般住宅低矮许多,大概只有不到两米,应该是复式公寓的隔层。

林黎熟练地翻找起来,在书桌的第二个抽屉找到本粉色封皮的日记。她打开第一页,飞快地跳跃浏览。

星期一,晴。

今天见到爸爸啦!开心!爸爸给我带了好多好多礼物,还说过几天会带我去一个地方玩!

星期二,晴。

妈妈从爸爸走后开始就有点难过,虽然以前都会,但这次看上去好像特别不开心。我问妈妈为什么,她不说话,抱着我开始哭起来。希望妈妈早点能高兴起来。

星期三,阴。

爸爸今天又来看我们了!他跟妈妈在房间里讲了会悄悄话,爸爸出来后看上去很开心,说很快就能带我去那个好玩的地方啦!但妈妈在爸爸离开后,突然变得很害怕,还说要马上带我离开这里。

星期四,小雨。

爸爸把妈妈关在了房间里,妈妈一直在哭。

星期五,大雨。

妈妈不见了,我想去找妈妈,但爸爸把我锁在了房间里,不准我出去。

星期六,暴雨。

爸爸说时间到了,要带我去那个地方,可是我好害怕,我不想去……好饿……

星期日,暴雨

我好饿,妈妈……要是能有一辆神奇的车,带着我和妈妈一直开,一直开,是不是爸爸就永远也找不到我们了……

女孩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工整,到后来越来越凌乱,最后一段显得软绵绵的,看上去像是已经饿得握不动笔了。

林黎的目光盯着“神奇的车”那页看了会,诡域里出现的线索不会这么巧,所以对方想象中的车与他们现在坐的那辆破公交有什么联系吗?还有日记里屡次提到的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结合目前得到的线索,单独居住的母女,偶尔才拜访的爸,公寓,这些基本都能跟前一关报纸上描述的吻合。所以她现在恐怕就是在爆炸案事发当晚的现场。

林黎猜小副本的通关要求,就是在爆炸发生前成功逃离公寓。

这个诡域已经逐渐显露出它的阴险,谁能想到小关卡之间的线索会跟连续剧一样是串联的?如果求生者没在上一关发现报纸,那么就不会知道爆炸这个限时条件。

突然,惊恐的尖叫打破了公寓里的死寂,楼下某间房门被撞开,随着密集的哒哒声,那人正朝楼上林黎所在的房间逃来。

林黎放下日记,转过身,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来人十岁左右,穿着红衣服,梳着羊角辫,就算脸上没了诡笑,但林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斑马线上玩木头人的小女孩鬼。

此时对方看上去跟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小脸惨白,身子瑟瑟发抖,一双圆圆的眼睛哀求地望着林黎。

“求求你,帮帮我!”

林黎看到小女孩立即明白过来,逃离公寓肯定不会是走下去打开大门那么简单。估计大门已经被男人反锁,想要离开得拿到它腰间的钥匙才行。

可怎么才能拿到?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副本送到求生者手边的天然诱饵。

小女孩的眼睛里有恳求但更深的是绝望。她明显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循环了,虽然每次跑上来碰见的人不一样,但最终结果都大差不差。

她会毫不犹豫地被作为吸引男人的诱饵推出去,而这些大人则会趁它分割她的躯体时偷走钥匙,逃之夭夭。

但她还是被迫机械地说着熟到能让自己吐的祈求。

男人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小女孩条件反射地颤了下。不管经历多少次,被活生生开膛破肚这种事不会有人习惯,毕竟疼痛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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