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杯”篮球赛决赛，如期而至。

微风拂过海面，穿过校园，携带着大海微咸的味道和蔷薇花甜甜的香，却仍吹拂不散夏天的热意。但已经开始有些炎热的天气也丝毫阻挡不了青葱少年的竞技热情，学校操场人声鼎沸，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不用紧张，就按照咱们平常练习的水平来就行。”林千蝉作为带队，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打气，“放心，你们林总我会带领着班级其余所有同学作为啦啦队，为你们加油喝彩的！”

事实证明，林千蝉领导的啦啦队是很有排场的。从一大排拿着花球加油的班级啦啦队员，到负责扛摄影机拍照录像的班级内部御用专业摄影人员——林千蝉本人、宋锦琪等五位同学，甚至还有一条很气派的红色横幅——

“一班一班，问鼎桂冠。踏破千帆，万山皆颤。”

林曜阳看着这排大言不惭的标语，哪怕他自己也年少轻狂心高气傲，也忍不住内心吐槽。

这口号真够霸道的……

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边的夏初：“咱们班这标语是谁写的？”

夏初正在捯饬着魏贺琳特许携带使用的电脑，闻言抬头看了眼横幅。他虽然平时对班级事务有些不甚关心，但多少还是了解些许：“不是标语，是班呼。好像是林千蝉写的。”

不愧是林总。

林曜阳右眼皮子直跳：“那你们平时跑操什么的，要喊班呼的时候，都是喊得这一句？有没有什么备用方案？”

他想了想，补充道：“就那种比较常见的，类似‘乘风破浪，一往无前’这种。”

“没有，就喊这个。”

岳谦一直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觉得挺有意思：“当时林千蝉写班呼的时候，专门费尽心思想的，目的就是增强士气，不泯然与众。”

他看着默默望着横幅的林曜阳，忍不住补了一句：“一会儿参赛成员上场时，要求喊班呼，你赶紧记一记。”

林曜阳心中仿佛有个落入泥潭的小人在垂死挣扎。

这个班呼他有些喊不出口啊！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今天是第十届‘校长杯’篮球赛半决赛，由2022级一班对战2022级二班，现在请各班球队上场。”

“二班二班，非同一般。永不言翻，力挽狂澜。”

二班喊着口号来到球场正中间，领头的是他们班班长兼队长，正是那天来挑事儿的徐明朗。五名队员一看就来者不善，即使上了场，挑衅的意味也丝毫不减，徐明朗更是领头趁没人注意打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班一班，问鼎桂冠。踏破千帆，万山皆颤。”

原来有一个气势恢宏的口号真的是很管用。在气势上，一班就基本上已经把二班压了下去。

林曜阳本来硬着头皮跟着喊这个班呼，却不想喊完后觉得热血直往头皮翻涌，羞耻感倒是所剩无几了。

岳谦同样作为班长加队长，神色波澜不惊似的，带领着队员来到场中央，仿佛压根没看见刚才对方的小动作。

唯有林曜阳实在没忍住，对对面挑眉，一边的唇角扬起。

徐明朗下巴对着这边扬了扬。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下面请一班二班篮球队队长上前握手致意。”

岳谦和徐明朗走上前，握手。

“希望今天能见识见识，岳班长，以及你们一班的实力。”徐明朗微笑着，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输赢无所谓，毕竟比赛第二。”

岳谦微微一笑，毫不示弱地回敬：“我也觉得，二班同学不像是输不起的人。那就请多指教了。”

回来站位时，岳谦给了林曜阳一个意味深长眼神，林曜阳收到后了然地点了下头。

“一会儿开赛后，老规矩，由你跳球。”岳谦点了一下林曜阳，“但是注意犯规的情况。”

“犯规？”林曜阳重复了一遍，显得他对这个词有多陌生似的，“放一百个心吧。小爷我拥有崇高的竞技体育精神和素养，绝对……”

“不是。”给他们最后加油鼓劲的林千蝉在一边打断了他，“岳谦不是指你。”

“是二班。”林曜阳很聪明，几乎瞬间明白了岳谦的意思。

岳谦点点头，斟酌着语句。

“每场每个球员最多五次个人犯规，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但他们一定会钻这个空子。所以一定小心。”

“放心吧岳队。”林曜阳笑着回答着，目光却留给了不远处正在整理着演算纸的夏初，“我们今天让他们见识见识，知识的力量。”

这场篮球赛，就连后来再过许多年都一直传言，当时的2022级一班厉害得就像开了挂一样。

上半场一班直接大比分碾压二班。

二班叫了中场休息。

“上半场状态很棒！下半场保持住就行！”魏贺琳过来就开始夸，跟着一块儿的林千蝉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递水和毛巾。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我们学霸班的训练结果可是很有效果的。”李挚拧了瓶矿泉水开始猛灌。

“慢点喝，别呛着。”魏贺琳有时候真的很想扇李挚一巴掌，“少贫嘴，别骄傲，有空去关注关注你们的比赛的战略对策。”

“夏初，上半场比赛情况怎么样。”林曜阳有事没事就去找夏大学霸的操作诸位都已经司空见惯。

“很好。”夏初仍旧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说话，尤其是今天一操场人山人海，声音便压得有点低，“林曜阳和岳谦的状态尤其好，我方的动态预期胜率高达89.3%。我这里建立了一个初步的贝叶斯信念网络……”

“我天，那咱们这不是包赢的啊！”

“大学霸就是大学霸啊，这么高级！怎么分析的啊！”

“所以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有什么可以用的知识……”

一班同学一个个都是好奇宝宝，谈到和知识有关的问题都会格外感兴趣，听到夏初的话一下子都围了上来，吓得夏初像被外人闯入领地的小仓鼠，一动不敢动。

林曜阳本来一直站在夏初旁边，这时候竟然发挥了作用。他伸出没有拿矿泉水的那只胳膊，正好可以护着点中间那个胆小如鼠的大学霸。

人人挤过来，他的胳膊不免会接触到夏大学霸的脊背。校服布料下，少年那的脊背本来就单薄瘦小，此刻更是连肌肉线条都是绷直的，连隔着衣服传送来的温热体温都满是不自在的讯号。

“差不多行了。”林曜阳哭笑不得，开着玩笑解围，“我家夏大学霸就这么一个，一会儿让你们给我吓飞咯。”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触到了夏初的关注点，刚刚还坐在位置上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大气不敢喘的夏初忽的回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林曜阳。

“怎么？不服啊，我是真怕你吓得扑棱起来。”林曜阳掩饰着心底的异样，他大底是能猜到夏初为何如此的，于是便开始避重就轻，“岳班长，岳队长，你不也参与了测算？赶紧简单给解释解释，帮帮我们这对儿可怜的人儿。”

“先拥有基础面板数据，再有通过每回合得分期望、有效命中率与真实命中率对比等方面的效率深渊，结合球员状态熔炉等方面，建模进行推算。”此刻的岳谦在两位“可怜人儿”面前宛若神明。

“没错。通过这些，我们可以启动核心的蒙特卡洛模拟。”赵然虽然原本对这方面只有一知半解，但是通过这几天跟着两位大学霸的闭关，已进步飞跃，此刻也欲解救“夏师父”于人海，“我们可以据此进行‘如果’情景加载。”

“意思是预测可能发生的情况？”李挚问。

“是的。”赵然说，他正要说明预测情景，却见刚刚嬉笑不断的林曜阳和实时关注测算情况的岳谦此刻都在盯着二班球队的方向，忍不住问，“怎么了？”

“下半场二班估计要开始不老实了。”岳谦声音冷了下来。

“他不老实关我们什么事儿啊，咱就做好自己，让他们认清现实重新做人。”林千蝉把岳谦的头掰了回来。

“没关系，我们有准备。利用策略博弈论，可以找到犯规困境下的最优解。”夏初周围的人已经走了很多，他又能正常说话了，“构建一个动态随机博弈模型，结合收益函数。利用马尔科夫链模拟对方的思维。”

他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速跳动起来，白而修长的手指，引得林曜阳注视了很久，没有挪开眼。

像个姑娘家的手，林曜阳默默想着。

估计人家小姑娘的手都没有这么白嫩。

“这是对方每个队员犯规的所有可能性。”夏初的动作很快，一抬头，目光正和林曜阳对上，不由得顿住了。

那一刻，时间变慢、周遭一切不存在仿佛不再是书中用来形容心动的词句。那一瞬间的对视，仿佛被上帝视角的慢动作镜头拉近了一样，变成了记忆中难以忘却的一帧特写。

许是篮球场的氛围太过活跃热烈，一班的同学竟似乎真的没有一人察觉这有些暧昧和灼热的光景。

半晌，林曜阳没事儿人似的，笑笑：“可以啊同桌，有夏大学霸坐镇，咱一班稳赢的啊。”

……

哨声响起，中场休息结束。

“走了。”李挚举起拳头喊了句，“一班必胜！”

“一班必胜！”

异口同声，声气心亦齐。

“我们上了。”林曜阳冲着夏初示意，想到什么，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放的很低，“《飞鸟集》中有，飞鸟停留窗前唱歌时的短暂；但泰戈尔没有说的是，候鸟会迎着光而来。”

说罢，他向着夏初露齿一笑，目光闪躲着，急急忙忙地跑回了球场，就像偷偷摸摸做什么事要被人发现了似的。

夏初的面颊有点不易察觉的绯红，但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他盯着远处阳光下的人看了很久，对方奔跑着，大笑着，兴奋与激动都跳跃着少年意气，却又让他不由得想起方才与他对视的那个人。

末了，夏初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会溺死在光里。”

没有人听清替补场夏大学霸的这句话，他仿佛根本不想让任何人听清，甚至于害怕有人会听到，只是自己讲给自己、自己留给自己的一个回答。

下半场打的着实没有上半场那么轻松。

二班球队明显调整了战术，配合技术比上半场灵巧了不少。

即便如此，他们的策略也基本涵盖在了一班学霸们的测算之中。

比分牌上腥红的数字，意味着一班对二班的大比分碾压，这场比赛似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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