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林知夏整个人都是懵的。
多大仇多大怨,正蹙眉抿唇,目光突然被尸骨心口处压着的一个乌木小匣吸引。
匣子看上去半新不旧,实在不像历经数百年的古董。
它没有上锁,半开着的木匣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页。
强忍着恶心和惊悸,林知夏用桃木剑小心地挑出木匣。
匣子里是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线装册子,封皮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守拙手札》。
这竟然是三叔公的手札!
可三叔公的手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林知夏有点慌,本能的看向宴清,宴清相当善解人意,伸出手,“我来。”
林知夏想了想,到底摇了头。她不想让这些属于林家的龌龊脏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始翻看,银漪从斜刺里轻巧的抽走,嘴里还抱怨,“多大点儿事啊,嫂子你也太磨叽了,我来帮你看!”
说着直接翻开,墨色竖瞳上下一扫,“就是些寻常的家族事务记录,挺普通的,没啥重要东西,别说,这老头还挺啰嗦……”等翻到中间,一行凌厉的字迹猛地撞入眼帘,银漪哦哟一声,兴冲冲直接念出来:
“……吾儿林崇山资质上乘,品行端方,然命中该有此劫,竟与外族女子无媒苟合诞下一子!此子命格奇特,身负我林氏嫡脉之血,为我亲孙,亦是林家下任家主。林家受诅咒多年,逆水冲堂,家主必亡,唯今之计,唯有断崇山明面血脉,暗中送走……”
这段直接断在这里,没有更详细的了。
银漪啧啧,“老头儿真没品,写也不写完整,差评!”
林知夏:“……”
银漪往下继续翻:
“……崇山夫妇横死,果应吾卦!然天无绝人之路,知夏丫头降生,纯阴命格,或可先继家业,暂镇气运。延之那孩子聪敏好学,随其父,……吾严令:除非知夏身死,‘逆水冲堂’之局暂解,否则永不归宗,永不得以林氏之名示人!此乃剜心之痛,然为我子存续,吾不得不为……”
“延之……陈延之?!”林知夏听到这里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要不是宴清及时扶住她,脊背都要撞到墓壁上了。
宴清轻抚她后背,“可还好?”
林知夏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实在没想到,那个从小对她呵护备至、温润如玉的二师兄陈延之,竟然会是三叔公的亲孙子?是林家的另一血脉!
这太扯了。
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事实。
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狂乱,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绝望,银漪继续念:
“……吾近日方知大错!‘逆水冲堂’非天命,乃人祸!……是先祖林缚所设之局!历代家主皆为其续命之祭品!林家女子,更是活钉!吾为虎作伥,害了崇山,害了延之,更害了知夏丫头……然悔之晚矣,只能将错就错,委屈知夏丫头抛去性命棺中钉尸……”
“啪嗒。”
手札被银漪狠狠甩到地上,“老混蛋!什么玩意儿!等老子实力大增就去地府揍他丫的!”说着看向林知夏,“大嫂别往心里去,这种混蛋缺德玩意儿在地府想投胎难着嘞!咱们迟早能出了这口恶气!”
林知夏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还是冲他笑笑,点头应好。
宴清与她十指交扣,眸中冷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娘子,稍安。猎物既已露头,清算之日不远。”
林知夏心态其实也还好,乍然听到这么多家族秘辛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但可能有之前三叔公要杀她这件事打底,加上当年锁龙井林家残害许多无辜性命,还有宴清的遭遇……所谓债多了不愁,她对林家早就不抱希望,所以林家再糟糕,也没让她崩溃。
只是现在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连成一条线。
逆水局、阴婚契约、她每月初七的昏睡、三叔公的疯狂……原来背后站着的,是那个活了三百多年、靠吞噬后代女子寿元苟延残喘的魔鬼——林家曾经的骄傲,林缚!
而她,就是林缚选中的下一颗“活钉”!
林知夏甚至怀疑,一直在背后小动作不断的幕后人,可能就是这个林缚!
就在这时,一个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自嘲,突兀地从墓穴后方传来:
“小师妹,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总躲着你了吧?”
林知夏猛地抬头。
逆着天光,陈延之的身影从墓穴后转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道袍,身形却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深深的苦涩。他手里,还捏着一朵沾着泥的白茶花。
“二师兄……”林知夏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复杂难言。
陈延之一步步走下石阶,他停在林知夏几步之外,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劳什子的林家家主?被亲祖父当作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送走?”他攥紧了手中的白茶花,花瓣被捏得变形,“我从小被当做孤儿在林家长大!林家明明是我的家,我却只能偷偷摸摸如履薄冰!亲祖父从来只会挑我的错处!他说我不如你,说我不如父亲!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不是没心没肺,这些年我躲着林家,躲着你,就是不想被卷进这摊烂泥里!”
他说着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陡然拔高,“可他们不放过我!林缚……那个老鬼找到了我!他用秘法抓到了三叔的魂魄要挟我!逼我替他做事,逼我把你引入他的死局!否则就要三叔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大学城槐荫水鬼的七星借命,甚至屏山村锁龙井的线索……都有你的‘功劳’?”林知夏的声音冷了下来,指间的墨玉戒青芒吞吐。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寒意,比墓穴的阴冷更刺骨。
陈延之痛苦地闭了闭眼:“是。我别无选择。但我从未想过真正害你性命!我暗中留下线索,提醒你小心,甚至……”他看了一眼宴清,“……甚至期待这位深不可测的鬼君能护住你。”
“护住她?”一个阴冷、干涩,仿佛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带着刻骨的讥嘲,陡然在墓穴中响起!
墓穴入口的阴影一阵扭曲蠕动,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宽大不合身外套的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恶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延之身后。
可不就是那个散发着血煞与土腥气的“鸭舌帽”!
他缓缓抬起手,枯瘦如鸟爪、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摘下了那顶压得极低的鸭舌帽。
一张脸暴露在光线下。
灰败、干瘪,如同脱水的橘皮,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诡异的暗红色斑点。尤其是那双深陷眼窝里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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