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左右，宿舍虽依旧沉浸在灰蓝色的暗影中，却早已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柜门轻轻开合，牙杯碰撞，水流轻砸在铁制洗漱台上，与这一切隔绝在外的，唯有缩在上铺无动于衷的林一念。

她把脸闷在被子里，只能看见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枕头上，几缕卷翘发丝被窗外渗入的微光照得偏棕。裸露在外的手臂，在昏暗中显得过分苍白，像是上好的瓷器，细腻光滑却缺乏活人的血色。

同宿舍其他人轻手轻脚洗漱完，陆陆续续地离开宿舍。瑶瑶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她看了眼贴在柜子上的小闹钟，又看两眼还在睡梦中的林一念。

犹豫片刻，还是走到林一念床边。

记得上一次林一念就是睡过，错过了第一节课，虽然好在她运气好，并没有被人抓住，课间才晃晃悠悠进教室的。

但瑶瑶不免还是担心，拍了拍林一念垂在床边的手，触碰到时明显愣了数秒。

那只手不仅看着不红润，摸起来也十分冰凉，像是毫无生气一般。这触感总让她惊异，纵使一年多来，已经习惯林一念这种异于常人的体质。

第一次察觉到时，问她，她回答说自己体寒怕冷，所以常年手脚冰凉。

“我走咯？宿舍就剩你自己了，别睡过了。”

林一念终于有所动作，缓慢地撑起身体，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仿佛有一瞬间，她的眼底掠过一丝暗红，如同陈年血渍沉淀在瞳孔深处。

天还未完全明亮，紧闭的宿舍里仍很昏暗，衬得林一念脸色暗沉，某一瞬间显得气氛十分诡异。

可那红色一闪而过，林一念缓过神来，转头看向瑶瑶时，已经恢复了她原有的呆愣，暗红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一念揉着眼睛点头，等瑶瑶离开宿舍她才彻底开机，慢悠悠爬下床。

阳光终于穿透层层云雾破晓而来，染红了远处大片天空。这景象既美丽又危险，她小心避开射在地上的晨光，让自己完全处于建筑的阴影之下。

林一念踩着铃声进教室，虽然没有迟到，但也没买到早餐。肚子发出微微抗议，她捂着肚子慢吞吞走到座位上。

“你又这么晚起床，晚上熬夜干嘛去了？”

同桌方溪扭头，瞥了一眼还昏昏欲睡的林一念。

林一念耷拉着困倦的眼皮，嘻嘻地开玩笑：“我是吸血鬼，晚上在宿舍楼里晃荡，到处吸人血。”

方溪赏她一记白眼，没搭理她的胡言乱语。

从某种角度而言，林一念没有乱说。

她确实是一只吸血鬼，只不过血统不太纯正。

虽然她从小都在人类社会生活，但耐不住她实在不适应。

早上起不来吃不到早餐，中午也吃不到。

“林一念！”

狭小的空间里，门窗紧闭。原本明媚的阳光被蓝色厚重的窗帘削减欢雀，闷闷的暗光将压抑浸满这间拥挤的办公室。

办公室呈长方形，中间横着一张办公桌，桌角堆叠了一大堆文件。

此时正有位校服穿得板正的女生抱着手，站在桌边，周身气压很低。

分散在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安静地坐着或站着，没人敢说话，都随着她的视线，一同聚集在另一个事不关己专心拨弄盆栽叶片的女生身上。

林一念终于舍得将视线从叶片上脱离开，眼睛偷偷转向正发火的女生。两秒之后又挪回叶片上，面上无一点悔过之色。

但心里早就难过死了。

又挨骂了呜呜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准备中午一点了，他们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吗？

她为了那些工作，牺牲自己空闲时间去完成。结果没人夸赞她的努力，做不好还要挨训。

“都跟你说了，工作要大家一起做，不要一声不吭自己一个人做完。我们都不知道准备工作进程到哪了，也不知道你把哪些做了哪些没做，而且你自己一个人做又做不到十全十美。做事之前不能先和我们商量吗？现在出现这么多问题，你说怎么解决？”

无人应答。

林一念不敢吭声，只能呆滞着目光，机械性扒拉着叶片。

而内心的小人在跪地忏悔哭泣，一边拜天地一边乞求结束。

她只是想让大家轻松些，自己多做点多帮点忙，谁知道会造成反效果啊。

“啪”一声。

一本笔记本被生气的女生重重拍在桌面上，这才把林一念的意识拉回笼。

只见女生愤愤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转身推开办公室门走出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也都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直到最后一个离开的微胖女生临走前冲还在折磨富贵竹叶子的人喊了一句。

“林一念，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喔。”

林一念看着从门口洒进阴暗办公室的光，铺洒在地上，被陆续出门的人影遮挡得忽隐忽现，她的视线又在此滞留许久。却还记得小声地回应那个叫她的人。

“嗯……”

人都走空后，林一念紧绷着的姿态慢慢放松，显露出些许疲惫。她不紧不慢拿上锁，走出门去，把左右打开的两扇门并在一起，将门合拢上锁。

门完全合上，露出门框上的三个繁体大字——“学生会”。

正午阳光很大，哪怕每栋楼直接都有连廊，刺眼的光还是占满半个走廊。林一念缩在阴影处，小心翼翼躲着阳光走。

中午一点。饭堂已经没有菜了，就连小卖部都不能再刷卡，校园此时空荡荡的。林一念索性直接回宿舍睡觉。

顶着饥饿的林一念，爬上充满熟悉味道的床上，缩进被子里。

腹中的饥饿存在感太强，林一念实在难受，碍于大家都在休息也不敢翻来覆去。

她闷在被子里，缩成一个虾米。眼底的暗红压抑不住的涌上来，眼眶一圈也微微发红。

做人类太难了……

为此林一念郁闷了一天，上课时就趴桌上，在一本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耷拉着小脑袋，看上去萎靡不振的。

方溪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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