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返校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部分走读生有着不上晚自习的豁免权,但周日下午三点半之后到晚饭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严格意义上属于上课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走读生们还是得赶在周末假期结束之前按时来报道的。
只是总有例外。
纪之水转学以来惯于迟到早退,除了月考的那一周,晚自习基本见不到人影。李茂刚开始忙于家事,也没工夫整治她,之后想管也管不住。
下午三点,高三A班教室里陆续有了人影。返校学生的面孔上流露出假期倏忽而逝的伤感,转眼投入进没写几个字的试卷里奋笔疾书。
包装好的礼盒被轻巧放置于桌面,抬起头望见一张神采奕奕的脸,顾天倾一脸轻松,是极少数返校后还能笑得出来的人。
顾天倾笑得一脸阳光,拖着大袋子的样子活像个发光的菩萨,或者说得更符合节日氛围一点儿,像个年轻版圣诞老人:“喏,圣诞快乐。”
“班长大气!”男生竖起一个拇指,忙不迭扒拉两下礼物,双手合十道,“物理试卷做了吗班长,我快写不完了借我抄抄!”
顾天倾欣然应允,无比好说话:“在我桌上,自个儿拿去。”
“好兄弟。”语气十足感动。
男生拔腿冲向顾天倾的座位,纪之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过,一声堪称绝望的尖叫炸响:“老顾你怎么只写答案啊!”
原来是对谁都一样黑心。
纪之水撑着下巴想。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鲜亮的色彩,纪之水视线缓缓下移,顾天倾腕骨微微突出,白玉色的手腕上横陈着一只黑色机械表,粗犷冷硬,和他的外表并不相称。
纪之水望着递到面前红绿包装纸包裹的小盒子,不过巴掌大小,怀疑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是恶作剧。”顾天倾笑着说,“是圣诞姜饼,很好吃的。”
大半个教室的座位上都留下了他的圣诞姜饼。应该不会只有她这么特殊,得到一份包装后的恶作剧。
纪之水思索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接过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以医生使用手术刀般的态度拉住包装盒的两根正红色丝带,微微用力,花花绿绿的纸张褪去,露出饼干盒来。
果然是外形很经典的圣诞姜饼。姜饼人躺在盒子里,雪白的可食用颜料勾勒出它的微笑,还有漂亮的围巾和小装饰。
姜饼人笑容弧度简直和顾天倾一模一样。
纪之水抓起一枚姜饼,张口咬掉了小人的脑袋,咀嚼。
甜丝丝的姜饼味在口中化开,纪之水尝到了蜂蜜的清甜。
“怎么样?”顾天倾一脸期待地问。
居然真的只是普通的姜饼而已。纪之水接连吃掉了姜饼人的上半身和短腿,回答:“还不错。”
她伸手在桌肚里掏了掏,扔去一个盒子。
顾天倾熟练地接住了,捧着盒子上下打量起来,是盒没拆封的香薰蜡烛,柑橘味儿。
“给我的?”他受宠若惊地问。
纪之水敢大胆推断这句话里受宠若惊的成分实则占比百分之一都不到。
“谢谢你的姜饼。”纪之水没有太计较他带有表演性质的忸怩,“这是回礼。”
“好阳光的礼物。”顾天倾嘟哝一声,声音不大,可还是被纪之水听见了。
“阳光”是什么形容词?
纪之水瞥瞥他,“不要还我。”
“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哪有收回去的。”顾天倾又嬉皮笑脸起来,毫无芥蒂地说,“你果然是把我当朋友的,纪同学!我还单独给你准备了另一份礼物!”
——图穷匕见。
纪之水瞬间想到了这个词语。
不等她拒绝,顾天倾自顾自地从放满姜饼人礼盒里的大包里掏出了一个同样是红绿配色包装纸,但是尺寸要大不少的礼盒。
铺垫了这么久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
纪之水仍旧怀疑着他的用心,但或许是怜悯占了多数:就算知道礼盒下面是捉弄或者恶作剧,这样近乎直白的做法也离愚蠢很近了,几乎让人不忍心拒绝。
咀嚼着第二个姜饼人的脑袋,纪之水可有可无地把礼盒放在桌上,手指抓上系带,配合地问:“要我现在拆吗?”
礼盒虽然大,实际重量却轻飘飘的。
纪之水猜测着盒子里的东西,但愿不是小学生们青睐的那种会从盒子里跳出来的塑料假蛇……
不然她真的很难顺着顾天倾的意思发出害怕的尖叫声。
纪之水不报期待。
“不。”顾天倾微笑起来,“等到周一吧。周一之后。”
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一张阳光的面具又半脱落了,那只会蹦蹦跳跳地在草坪上捡荧光网球的金毛狗露出了一点闪着寒光的牙齿,纪之水深深看了他一眼。
人越来越多了。
顾天倾抱着空了一半的袋子远去,继续勤勤恳恳地往每个同学的桌面上摆放礼物,纪之水收回视线,看着饼干盒子里微笑的小姜饼人。
·
夜幕降临,纪之水尚未从学校退场。穆若婷高兴地说她会好好珍惜她送来的这份圣诞礼物——香薰蜡烛,木质玫瑰香,和别人收到的都不一样!
她是特别的。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海珠感动得眼泪汪汪,柳天意夸纪之水是个有品位的女孩儿,心地也好。
纪之水不知道说什么。
在教室待了一会儿,穆婉莹没有出现。纪之水和值班同学对视一眼,两人没有进行语言交流,对方偏过头,纪之水推开了教室门。
她忽然发现,这位同学不见了。
本就来无影去无踪的女孩如水般消失于一片汪洋。
纪之水去了操场,去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路灯之下。
灯光照亮的地方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穆婉莹去了哪里?
纪之水握着手机,相册里就有穆婉莹和母亲的合照。可任凭她如何寻找,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女孩再也没有出现。
·
周一。
这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的温度照在身上回光返照般有了暖意,学生在国旗台前排成整整齐齐的队列,校服统一,年轻的面庞上透出几分纯真的稚嫩。
队列最前方,校园里一向少见的摄影机和支架沉默矗立,工作人员已经调试好了机器。
黑洞洞的摄像头对准国旗台。
人群之中,吴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周末眨眼一过,她看起来比放假前更加憔悴。
陈芊已经观察她一整个早读,到底担心,轻声问:“你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没吃早饭?”
女孩的马尾在眼前摇晃。
吴羽回过神,摇头,上个周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起先,她和陆于栖在房内听到了敲门声。
确保陆于栖已经躲在了卧室里,吴羽调整了表情和呼吸,拉开了大门。
入目是两件深蓝色的制服。
准备好的对父母的欢迎僵在喉咙口,吴羽惊恐地后退半步。
极端的惊愕,一瞬间浮起不妙的联想:纪之水说,警察正在找陆于栖。言犹在耳,两个人警察看见她见鬼般的反应,不约而同地向她头投去怀疑的目光。
终究没有瞒住。
陆于栖被带走了。
临走时吴羽握过陆于栖的手,如同抚摸一块冰。陆于栖不经常出门,一到冬天比往日更白,皮肤像是雨后的山荷叶,惊惶的双眼之中簌簌抖落下残雨。
“我先走了。”陆于栖对她微笑,想要说很多似的,但终究话语梗在喉咙口,笑容勉强得好像在哭。最终只有一句:“没有办法。”
到底是没办法。
尽力了。
她们都尽力了。
吴羽颓然跌坐在地上。
狭小的出租屋少了一个人的存在变得空旷许多。吴羽转头,望见桌面上还未收拾的藏羹冷炙凝固出了油光,两套餐具,超市购进的淡粉和鹅黄的闺蜜对杯仿佛在此刻才进入了她的视野。
整个屋子里都是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怎么瞒得住呢。
妈妈来的时候,真的没有发现吗?
吴羽不禁想。
水泥灰的地面上落了深深浅浅的影子。
手心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个硬质的糖果,塑料包装在手掌揉动间窸窣作响。陈芊已然扭过头去,国旗台上的流程已经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全损音质的麦克风里传来校领导慷慨激昂的陈词。
有人在摆弄相机,围绕着主席台拍照,有人眸光熠熠地准备上台领奖……
吴羽握着糖,视线慢慢聚焦。不远处,黑色长直发的女孩被拉出了队列,似乎正在和人争论。
“纪之水!你这个指甲到底什么时候处理?”
李茂对这个转校生很没办法。放假前他三令五申让学生趁着放假回家拾掇拾掇自己的仪容仪表,把过长的头发剪一剪,项链手串藏藏好,省得人上了电视,在屏幕上还要丢脸。
周一过来,只有纪之水一个人没听进去。
李茂很是头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我之前有没有特别强调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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