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还在呢。”马主任拎着钥匙哼着曲上来锁门，却发现客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在食指上划了一圈的钥匙串选了个方位落下，被悄然藏在身后。

他脚下飘飘然，嘴上哼哼唧，满面的春风得意在看到两人时刹了个急。

没人说同事死了一定要哭丧，但甭管你背地里多乐，在同事的办公室，在外人面前，多少还要遮掩些。

马主任显然是个知世故的人，他很快将这得意化解成了另一方美事：“刚才事办得好，紧赶慢赶上来，可算是还有点我的用处。”

这笑眯眯的脸看得沈奚洄难受，平日里总是嫌弃周在野，但这两人显然没什么可比性，要看脸那更不必说了。

但她还没忘记中午说到的那个罗同学，所以绷着张脸发问：“陈教授有姓罗的学生吗？”

还没等马阳回话，江清涧也绷着张脸见缝插针：“哦，最后烦请说一下对陈教授的看法以及他和学生的关系。”

老油条在心里挖苦这两个他看不上的愣头青，面上却不显。他带上了某种腔调：“你说罗妍啊，陈溯的一个研究生，能力不知道有多少，倒是成天跟着跑前跑后。亏得人没老婆孩子，要是有……”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用眉毛来了句“你懂的”。

“至于陈溯，那可真是个工作狂。当初在法律系没待下去，还好找对了方向。他的其他学生我倒是没接触过，但在成果这么多的组里……”他挤眉弄眼，停顿了一下，“大家都当过学生，活得怎么样不是显而易见嘛。”

看两人并没有被他的话感染，马主任耸肩无所谓道：“个人见解，两位权当听个笑话。”

他平日里总被那陈溯压上一头，就连主任称号都是对方以没时间为由拒绝，才落到他头上的。如今逮着机会，说给这种机关里的小年轻听，既疏解了些许郁结之情，又不会被学院的人寻到错处。

在把两人送走后，他一脚踹上刚封不久的柜门，唾骂道：“呸！一个两个的给老子装什么装。”

外面，树荫下。

沈奚洄将包里的相机和微型扫描仪一并递给江清涧，压在下方的墨镜也被她拎起来挂在脸上。

“我还有点事，这些交给你了。”

江清涧接过设备，没忍住问了嘴：“你要去找罗妍？”

沈奚洄眼中闪过一丝纳闷，后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但她还是坦然相告：“不啊，我回家。罗妍又不是嫌疑人，我也不是真警察，还能审问她不成。”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被热气烫走了大半：“算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江清涧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等会我啊。”沈奚洄看人准备先走，才想起还有最重要的东西没说，“来的时候开的你车，所以，送我回去？”

这问句半点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这次江清涧懂得很快。但他的速度并没有放缓，只给后面的人撂下一句：“腿长。”

沈奚洄：你特喵的。

她也不管这大热天了，一步迈个老大远，快步越到了江清涧前方，得意极了。

她没说话，但江清涧又懂了。沈奚洄其人，可以顺毛捋，还可以反着激。

“平泉路007号。”沈奚洄报了个地点。

这地儿偏僻，江清涧没数清自己跟着导航绕了多少圈。

不到饭点，街边戴着花环的机器人已经开始跳舞，一边跳一边揽客。另外一些端着盘子的机器人用灵活的手指转着尖端的盘子，汤水自然是一点没撒。

这可不是什么富人区作派，自打AI和机器人发展得越来越好，在低端消费中越发常见。高档饭店和会所反倒以人力为主，当然，这可不是为了劳动力分配，只是真人更有乐趣些罢了。

越过那些没有灵魂的家伙，再拐最后一个弯就进了平泉路。这条路上的房子没什么浮华精美的外表，水泥刷的墙体裸露在外，甚至算得上朴素。但比起城中心的房子，面积看起来要大太多。

与喧闹的外界隔开，像是落了灰的孤岛。

“你住这儿？”江清涧很难将这个定格在黑白灰的地方和沈奚洄联系在一起。

“怎么，我不像能拥有两层楼的女人吗？”沈奚洄拉开车门，整个人攀附在上面，诉说着她对这屋子的满意。

“没。”江清涧喉结滚动，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说这里的风格和她不太搭，但觉着有些冒昧。对于才认识一天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很有必要。

沈奚洄一直盯着他，被他吞咽的动作吸引了一小下。她没说的是，从刚见面，就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野劲，比他展现出来的东西有意思。

“以后有机会带你进去玩。”她背过身朝车里的人招手告别。

一扇门将渐行渐远的车子隔绝在外。

门里是孤岛的真面目。

一楼没什么特别，黑棕木地板上摆着沙发，垫子，榻榻米，软床，游戏机，白板……

还有花盆里的玩偶，墙上用作装饰的蜘蛛网……

二楼不一样，没有隔间，大平层里摆着一堆黑色的巨大机器，嗡嗡作响，需要供养。

沈奚洄站在二楼大屏前拨弄着，喃喃自语：“防火墙完好，运行稳定。你们没被盯上，我怎么被盯上了？”

关掉屏幕，她支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身体和床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还没来得及盖上被子，眼睛就已经迫不及待阖上了。

再睁眼还是被恰好照到床头的光束刺激的。

卧室的帘子不是声光控的，她昨天还忘了拉，日光自然很青睐这样敞着欢迎它的地方。

沈奚洄侧身展手，伸了个懒腰。一把捞起那边被设成静音的手机。

10：23。她缓缓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又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

10：23！从昨天七点多开始，她睡了十五个小时！平常没什么事就算了，现在正是稽查组的春天啊！

无视了贺昀那里挂着个“30”的红点，她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昨天睡得太早，又睡得太香，连个人清洁大事都没来得及。

好在帖子发得早，沈奚洄在心底默默感慨了一遍自己的敬业。

而此时的局里。

“沈奚洄呢？又不在是吧，那你滚过来见我。”周在野颇具怒气的声音响彻整个稽查组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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