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鹊闻声将自己从飘远的思绪里抽离,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示意自己听到了。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身旁。来者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女孩,她皮肤不黑也不白,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笑起来时嘴角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女孩儿的家里人给她取名叫阿努,在苍狩族的话里是“安宁、安静的女子”的意思,可她的性子却与名字截然相反,跳脱得像只永远停不下来的小山雀。
“大清早的,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儿呢?”阿努蹲下身,歪着头打量昭鹊,“你阿妈找你半天了,她叫我给你带了早食,等会儿不是还要去训练场吗?”
阿努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闷不爱说话的性子,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歪着头打量他:“你又在看归川?这条河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是这样。”
昭鹊没有回答。对他来说,归川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他偶尔能感觉到河水的一些细微变化,这些对旁人来说无法察觉的,对他来说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是无法忽视的。
阿努早见惯了他这副不唉搭话的模样,也不着急,反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树叶包裹的黍米糕,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喏,你阿妈让我带给你的。”
昭鹊接过黍米糕,小小地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昨晚又做梦了?”阿努突然问道。
昭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阿努耸耸肩,换了一副口吻:“你小的时候不是和我说过这些事情吗?我怎么说也比你大了好多岁,这都发现好几次了!”
昭鹊垂下眼睫,默认了她的话。
阿努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于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说说,这次梦见什么了?总不能还是梦到那条奇怪的河吧?”
昭鹊微微点头。
阿努鼓了鼓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真奇怪,你怎么老梦到河?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做梦都是梦见追兔子,或者偷跑到林子里被我阿爷抓回来了……”
昭鹊听着这位“安宁的女子”不以为意地发表着一些并不“安宁”的言论忽然觉得有些无奈,不知自己刚刚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有一瞬以为别人也感受到那些东西了。
“……你才多大啊就老是这样,我说的这些难道不比你每次一个人待在这里强吗?!人活着干嘛老是要想那么多事?”
昭鹊虽然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认真地听阿努把话讲完才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阿努还是捕捉到了。她撇撇嘴,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那你记得等会儿自己去南边,别让你阿妈担心。”
说完,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昭鹊听着阿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微风拂过,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阿努留下的片刻热闹。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些没有由头的思绪了。
……
几年的光景眨眼间便过去了。
这年秋天的归川支流比往日更加湍急,河水裹挟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向下游漂去。岸边的芦苇已经干枯,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低声的呜咽。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下来。
昭鹊依旧如以前一样坐在在河边。
自从阿努嫁去西边,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东边的河岸也再没响起过她那跳脱的脚步声和欢快的笑声。于是偶尔,昭鹊也会突然想起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孩,总爱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日子总是过的很快,阿努又比昭鹊大了四五岁。哪怕她确实已经成年了,在昭鹊的认知里也还觉得她只是个长高了的女孩。不过阿努的阿爷还是在她刚成年后没多久就找人说了亲事。
阿努嫁去了西边,那里是这片平原的中心地带,东边的族人们说族长、长老还有许多厉害人物都住在那边。但这些都是昭鹊听别人说的,他只知道,这一年里,阿努没有回来过。
然而此刻,脚步声却忽然从身后传来。疑是故人归来,又不似记忆中那般轻快,反而带着几分迟疑。
昭鹊猛地回头,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几步之外。
他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不再能用女孩描述的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都和昭鹊印象里的阿努大致重合,分明就是她,又完全不是她。
是因为她微微佝偻的背,原本健康的肤色变得暗黄,还是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呢?
昭鹊有些错愕地望着她,心中已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猜测。
阿努看见他转了过来,笑了一下。可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却再不见那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只是轻轻扯动嘴角。
“昭鹊。”她轻声唤道,声音细弱得几乎要被河水声盖过。
昭鹊听得清清楚楚,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可看着她又不知该说什么。明明阿努出嫁这一年,他时常会想念她。可他却从未想过再见面时会是这般模样,这不是他期盼的重逢。
“你……”他憋了半天,心里想了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问道,“生病了么?”
阿努摇摇头,在他身旁坐下。她身上飘来淡淡的药草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长河上,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你怎么偷偷长高了好多,居然超过我了。”
昭鹊听出她调笑的意味,心里却漫起一阵无名的酸涩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跟着在原位置上坐下,偷偷打量着阿努的侧脸,发现她颧骨凸出得厉害,手腕更是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交叠的双手上还有几道未愈的伤痕。
“训练辛苦吗?”阿努还是像过去一样,他不答她便接着往下说。
昭鹊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但只是打了打腹稿,便觉得有些别扭。他觉得这种时候他应该说自己现在变得很厉害了,比很多年长的人都要厉害,如果阿努受了什么委屈,他可以保护她之类的话。
但大约还是性格的缘故,昭鹊从小到大话少冷淡惯了,连对阿妈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更别说对阿努了。可他又觉得今天这种情况他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只是没等他斟酌好,阿努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现在要回去了。”
昭鹊一下子着了急,跟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法说出什么挽留抑或关心的话。于是在阿努即将离去的那一刻,他慌不择路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
“努”字在他嘴边打了个转被咽了回去,昭鹊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总是直接叫阿努的名字,明明她比他大了好几岁。
于是他临时改口,艰难地组织语言:“……阿姐——你在西边过得、好么?”
阿努在这一瞬忽然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昭鹊看不懂的情绪,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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