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怨接任务时很谨慎，她不会挑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目标，杀人时尽量选择干脆利落的手段，事后处理也总是细致而完备的。

至于她带回家的钱两，阿怨自有无数天衣无缝的理由应付姊妹们的疑问。看守尸体啊，填写尸格啊，缝补尸身啊……毕竟仵作的活计报酬本就不低，她又向来是家中最懂事的一个孩子，周玉问过缘由后，也就打消了对阿怨带回来钱财的疑虑。

但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上鬼，更何况阿怨这种和鬼简直有不解之缘的，她很快被人盯上了。

那天她照常接了任务，处理干净尸体后回了家，和姊妹们一起料理晚饭时，阿怨立刻察觉到了屋顶上传来的一声响动，以及有人发出的呼吸声。

她的神色瞬时冷了下来，在确认过自己里衣腰侧的刀好好绑着后，她就悄无声息地从厨房里溜了出去。

屋顶上的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阿怨给抹了脖子。

这刺客的身量有点大，而且又在屋顶上，阿怨不方便分尸处理，只好把对方推了下去。

厨房里的姊妹们听到声音出来时，阿怨已经拿稻草把尸体遮掩住了。

但除了周松，周玉和江兰立刻分辨出了阿怨身后的东西是什么。毕竟阿怨本来也就没认真藏。

江兰带着周松回了屋子，院子里只剩下周玉和阿怨。

阿怨很平静地告诉了周玉自己做的事情，她最后说道:“我不能留在馒头铺了，我得走了。”

周玉一直安静地听着，尽管对面这个她一直认为是最乖巧的妹妹说出了这么惊人的事情，周玉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直到听了阿怨最后这句话，她才红了眼眶。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周玉轻声问道，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哽咽。

阿怨回答:“这样对你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那晚周玉陪着阿怨处理了血迹，将尸体放到板车上，又用稻草掩盖住。在夜色中，这辆板车和一个穿黑衣的小姑娘永远地离开了馒头铺。

阿怨在暗处蛰伏了一段日子，把之后到馒头铺的刺客杀了个干净。她处理好了自己在玄天城留下的痕迹，为了不给姊妹们带去麻烦，从那天起她再也没去玄天城的乌鸦巷接任务。

她去了附近其它城池做类似的事，只在每月十五那日回一次玄天城。阿怨离开前和周玉约好了，有事在城门口第三棵大榕树下见面，阿怨也会把得来的钱藏在树下，让姊妹们来取。

每月来和阿怨见面的人不出意外总是周玉，毕竟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不论是接钱还是给阿怨打点包袱都更周全些。因此在阿怨这次来玄天城时，看到大榕树下等自己的人换成了江兰，她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江兰抹着眼泪告诉阿怨，周玉生病了，寻医买药缺了一大笔钱。

周玉的身体本就不如几个妹妹健壮，这些年她又一直操持家中，不提别的，就是累也要累出病了。

阿怨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翻了出来让江兰先拿回去应急，然后立刻去了青山城的黑市接生意。

她急着想赚上足够买药的钱，一时昏了头，接任务时没仔细看，直接选了报酬最多的那个。结果那次阿怨踢到了铁板，对方是个远比她老道的杀手。

穿着夜行衣的女人将长刀捅进了阿怨的小腹，刀刃在拔出时没有飞溅出一点血花。女人提着刀轻轻拍了拍倒在自己脚底小姑娘的脸颊，笑眯眯地说道:“小丫头，下辈子杀人可要记得擦亮眼睛，别再接这种专门来送死的活儿了。”

阿怨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在往外冒着血，她的手脚越来越凉，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要死了吗？”

阿怨在心里想着。这是她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

当阿怨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茅屋里。

这种屋子在青山城的小破巷子里很常见，用料只有木板和干草，刮风下雨时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只有在晴天才能给人一个落脚的地方。

阿怨试探着动了动身体，她小腹上那道致命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其它杂七杂八的小伤也都消失不见。除了心理上还残留着对濒死时疼痛挥之不去的阴影，她能确定自己没有别的大问题了。

可她的伤又是怎么好的？难不成有哪路神仙显灵，顺手把她从鬼门关给捞了回来？

阿怨一边想，一边坐起身准备往屋外走，结果冷不防对上了一双白色的眼睛。

光说白色的眼睛应当是不太准确的，这双忽然出现的眼睛的主人，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而且还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飘在空中，笑着朝阿怨问候道:“呦，你醒啦？”

江圆:……这好像是一只鬼？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只鬼倒不凶残，语气还怪有礼貌的。

“我叫贺晴空。本来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待在你身体里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白色游魂很客气地说道。

————

阿怨很快接受了自己被一只鬼顺手救了的事实。

自称叫贺晴空的鬼告诉阿怨，自己在对方昏迷时，暂时接管了她的身体，把她挪进屋子后，又用了一点特殊的小法子治好了对方的伤。

“至于我的来历嘛，你知道穿越吗？不过我这种情况说是魂穿会更合适些，虽然目前看来还魂穿失败了。”贺晴空托着下巴，盘腿飘在空中给阿怨解释着。

阿怨茫然的表情很好地表达了她没有听懂对方话里的任何意思。

“这么说吧，借尸还魂？这下你总能懂了吧！”贺晴空打了个响指，用一种很聪慧的眼神期待地看着阿怨。

阿怨沉默片刻，指了指自己问道:“我？借我的尸体，还你的魂吗？”

贺晴空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

阿怨被对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住了，她理了一会儿思绪，然后才不确定地继续发问:“但我现在……好像还活着？”

贺晴空很是沉痛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她说。

“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有点倒霉，好端端在山洞里修炼着呢，结果来了一个神仙告诉我，现在大家宣扬破除封建迷信，建国以后不准再成精成仙了。但我这都到化神境了，再修炼个几年飞升也是指日可待啊！那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结果那神仙大手一挥，说你爱成不成，弄死你得了，然后我就被天雷劈死了。啧，不过事后那神仙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属实有点不厚道，所以等我死了她又过来找我说，实在不行她可以给我找一个快要死的尸体，让我再活过来，还能继续修炼。我想着那也成啊，活着总比死了强，反正我又没得选。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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