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和李三娘一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阿大已经不在堂屋里。
床榻上染血的被褥已经替换成干净的。
苏茵注意到了这个细小的变化,从容地将目光划过,将它忽略掉,坐在椅子上,侧耳听着李三娘关于夫妻生活的倾诉。
关于阿大如何宠她入骨,如何细致体贴,为她一丁点毛病彻夜不眠,为了哄她开心豁出去半条命去摘悬崖上的花,费尽心思猎杀赤狐而不伤皮毛给她做裘皮。
李三娘说得上头,滔滔不绝。
苏茵听着,夹了一筷子酸萝卜,面上还是笑着的,美目低垂,雪白的面庞在烛光下笼一层柔和的光晕。
酸辣的味道在口齿之间弥漫,苏茵默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李三娘的示威心情复杂。
燕游浅薄的医术是跟在苏茵旁边耳濡目染的,侍弄花草的兴致也是为了讨苏茵喜欢。
至于猎狐猎兔而不伤皮毛的技巧,为女子制衣的品味和手法,苏茵悄然垂眸,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垂投出一小片阴影。
在女子学堂的后山,军营驻扎的草地,萤火虫漫天飞舞的山间,流水潺潺的月夜,威武不凡的少年郎红着脸,别别扭扭地从背后拿出他的礼物,习武的一双手上满是细小的伤痕。
借着温柔的月色,熹微的晨光,苏茵看着金娇玉贵的小王爷的针织技术一点点进步,堪比长安最好的绣娘。
她花了九年的时间,从把初见时那个桀骜不驯的小霸王驯养成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十佳男友。
她怎么会不懂燕游有多好,爱有多周到,那是她在漫长岁月里一点点调教出的,浸满她的心血和偏好。
三年过去,燕游还是偏好红花,喜欢抓白色红眼的兔子,裁衣也还是苏茵的尺寸,颜色也是她从前惯穿的素色。
李三娘当真毫无察觉吗?还是自欺欺人不愿意去想?毕竟在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贤惠本分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苏茵安静地看着李三娘,看着她那张与自己六分相似的脸,看着她举手投足间与自己有许多相同的小动作。
就连李三娘做菜的口味,也与苏茵的喜好相似。
是李三娘本就如此,还是她为了迎合燕游而改变?
无论是哪个答案,对苏茵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成亲了,对苏茵来说,昔日的燕游便已经死去了,李三娘的丈夫李家阿大,对苏茵来说,他便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需要保持距离的有妇之夫。
李三娘的不安和排斥,落在苏茵眼里,便如同一个小孩挥舞着木刀保卫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浅显,稚嫩,气势虽足,但没什么攻击力。
苏茵大可以告诉李三娘,她的亡夫曾经为护着她当街射杀户部尚书之子的汗血宝马,力排众议让她一个农女参加了学堂校考,又花式包揽了她的所有花销,带她纵马过长街,宣告她是他护着的人。
就连她的父母和姊妹,他也爱屋及乌地护着,让她父亲当了一个七品小官,为她姊妹牵线搭桥,出嫁相送。
生活琐碎里的爱意固然温馨,但托举向上的爱意才足以称道。
但苏茵并不想刺激如今敏感不安的李三娘,只把这些默默地咽下去,让它们成为自己一个人的回忆。
无论如何,李三娘给了苏茵吃食和棉被,收留了她,给了那些伤药,苏茵不打算点破这个以夫为天的女人的幻梦,只安静地吃着饭,听着她诉说,好似深沉的夜色听着夜雨的呼啸一般,宽容而沉默。
李三娘一个人卖力地诉说着,而苏茵只是垂眸浅笑,安静地聆听。
看着她平静如水的模样,李三娘顿时觉得自己把苏茵当做假想敌的样子索然无味,自己像一个涂画脸的戏子卖力地唱词,而高台之上的神明岿然不动,只是安静而悲悯地垂眸注视。
苏茵一点也不在乎。
又或者。
看破了自己拙劣的谎言。
无论哪种,李三娘都自觉输得彻底,勉强撑着脸上的笑,招呼着苏茵用饭,不再刻意提起那些她嚼了许多遍,早已失去滋味的陈年旧事。
夜雨渐渐地停了,李三娘抱着枕头去阿大平时住的小柴房。
她对苏茵说的话真假掺半,感谢苏茵给了机会让他们夫妻独处这句是发自真心。
阿大总是头疼,夜里惊悸,只有窄窄的硬床和四周的黑暗能让他好些,李三娘看着着急但是帮不上忙,素来脸皮薄,也不好主动开口说想同床共枕。
李三娘满怀期待,进到客屋,心情不由得有些失落。
阿大已经把小屋子收拾了一遍,把那张窄床挪到了最里面,而他打的地铺在门帘旁边,与窄床相距甚远,反倒是离主屋更近些,稍稍侧头,便能透过门帘的间隙,看见主屋床榻上那道素白如雪的人影。
李三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抱着枕头,走得缓慢。
阿大看她,问:“怎么了?”
李三娘抿了抿唇,指尖深深地刺进被褥里,还是朝阿大仰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没事,我只是想着这风大雨大的,你睡在地上还对着窗户,万一受了风,头疼会进一步加重。”
阿大闻言笑了笑,“也就你把我当成公子哥儿一样,这点小事,不碍事的,夜深了,睡吧,明日还得早起,这风雨吹一夜,有的收拾了。”
李三娘还想说些什么,阿大已经吹灭了烛火,小屋里霎时一片黑暗,遮住了她面上的失落。
过不了多久,堂屋的灯也吹熄了,浓重潮湿的夜色浸润了整个屋子,李三娘躺在阿大睡的行军床上,没感到一丝温暖,反而觉得分外的冷,她侧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阿大身上,描摹着他挺拔踏实的身形轮廓,咫尺之遥,远在天边。
到半夜时分,阿大的头疾如约而至,他睁开眼,颇为烦躁,随意地往小屋子内扫了一眼,没听见什么动静,便以为李三娘已经安睡,侧了个身,掌心抵着太阳穴按揉,咬紧了牙关,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这一侧身,他又看到了那一抹洁白的身影。
她也没有睡,立在窗前,伸出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雨,雨滴落在她素白的掌心绽开了一朵小小的花,她垂眸着看,脸上无悲无喜,宽大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起,飘飘然,像是画中乘风而去的神仙妃子。
阿大看着,仿佛那清凉的风,磅礴的雨也落在他身上,吹拂过他的鬓间发,平息了他长久以来的头疼脑热。
他抿着唇,没有出声,看着不远处凭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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