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从柜子深处搬出两个坛子,将具区泽清冽的水浇在北邙山温暖的土上,搅拌均匀,挖出一个小洞,把捉妖师栽了进去。
他半个身子埋在土里,浑身浸染的红色中间又掺杂了许多泥点子。
月季凑近了看,他的头依旧毫无生气地垂着。
“怎么回事嘛,这可是上好的水土,能滋补养颜,起死回生。”
绿牡丹斜眼,“他是人,又不是花。”
“人要怎么养?”
“我怎么知道?我只会做人偶。”
绿牡丹说着,又从枝节深处掏出她最爱的那只人偶,来回把玩。
月季看看捉妖师,又看看人偶,身形和五官倒是相似的,可一个残破不堪,一个光鲜亮丽,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这个样子,难道没救了吗?”
绿牡丹嘲笑,“劝你别买偏不听,白费了那么多花蜜。”
月季灵机一动,又拿出一颗花蜜,在捉妖师周身摩挲一圈。
花蜜过处,金光大盛,断肢复原,伤口慢慢愈合,头微微抬起,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他睁开眼睛。
月季大喜,戳了戳绿牡丹,“快看,活了!”
捉妖师干裂的嘴唇张开,声音几不可闻,“水……”
月季抓起陶罐,兜头浇了下去。
巨大的水流冲得捉妖师来回摇晃,身体抖得像风中的一片叶子。
“我说的是……喝水……”
月季不解,“这冰川水三十年才集齐一罐,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呢。”
捉妖师歪了歪头,嘶声道,“……你要对着嘴浇。”
这下不光月季吃惊,绿牡丹也凑过来,盯着他,“你的嘴这么小,怎么浇得进去?”
捉妖师不语,只一味地张大嘴巴。
月季施个法术,一线清澈的水流不偏不倚地灌了进去。
他呛了一口,勉强吐出几个字,“如此……舒服多了……”
月季满意道,“太好了,我搬你出去晒晒太阳。”
说着伸出枝条,抬起花盆。
捉妖师身子歪向一边,忙道,“那倒不必!我呆在屋子里就好。”
“胡说,不晒太阳怎么行!会死掉的。”
“我……受了伤,见不得阳光。”
捉妖师一边说,一边试图从土里爬出来。
一根粗壮的褐色枝条搭上他的头,往下一按,“不要乱动。”
捉妖师半个身子埋进土里,顿时动弹不得。
绿牡丹冷眼旁观,笑道,“你是她的奴仆,得听主人吩咐。”
捉妖师脸庞微微发红,盯着月季,“主人。”
月季看着他乖顺的模样,心情大好,“待你养好了伤,我找点事情给你做。”
绿牡丹接口道,“若伺候得不好,就把你做成人偶,像这只一样。”
她把自己那只人偶抛向高空,又用枝条接住,人偶的头发飘扬,脸上始终保持一动不动的甜美微笑。捉妖师的目光随着人偶小小的身躯一上一下,眼中流露出极痛苦的神色。
月季莫名地心头一颤,脱口而出,“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捉妖师缓缓转向她,“在斗人场上,是你救了我。”
“在那之前呢?”
脑中的迷雾不停旋转,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为何妖界的模样变了,为何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为何她看向这些渺小的“人”,总觉得似曾相识,为何陌生的情绪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捉妖师凝视她良久,梦呓般地说道,“没有从前。”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月季收拢了全身叶片,根系埋在泥土里,睡得正香。蓦地,耳畔传来一声尖啸。
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自家房子隔壁有一座更大的房子,是绿牡丹所建。循声而去,只见屋内明烛高烧,牡丹枝条摇摆,影子映在地下,像无数条蠕动的长蛇,叶片尖端全部炸开,绿眼睛发出凶光,正在大发雷霆。
“敢来偷我的东西!胆大包天!”
两根牡丹枝条把什么东西缠住了。月季走近一看,正是她白天用十五颗花蜜买来的捉妖师。
他什么时候从花盆里逃出去的?!
捉妖师合身扑在绿牡丹最爱的那只人偶上,两条手臂死死抱住人偶的腰。绿牡丹想把人偶抢过来,又怕太用力扯碎了,便抡起枝节暴击他周身各处。
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纷纷裂开,一道道刺目的深痕割破血肉,可他偏不松手。
月季叫道,“住手!”
绿牡丹道,“听见没?你主人叫你放开!”
“我是让你住手!”
绿牡丹转头,“月季你疯了?这奴隶半夜溜进来偷我的东西,你还想护着他?”
“买他花了我那么多花蜜,打死了算谁的?”
绿牡丹怒气冲天,“好啊,我看你是存心想打架,那就比划比划。”
牡丹枝条狠狠甩出,无数花瓣飞向月季,月季哼了一声,如法炮制,红绿两色的花瓣撞在一起,碎成粉末,屋子里顿时下起漫天花雨。
和绿牡丹纠缠了近百年,打架是家常便饭,一招一式根本不用思考。二妖打得兴发,在屋子里翻翻滚滚,枝条叶片齐飞。房屋根基动摇,四面墙壁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嚎。
捉妖师抓着枝条,在空中甩开甩去,高声叫道,“别打了,听我一言!”
绿牡丹一瞥眼,见他仍抱着人偶不放,怒气更甚,收紧枝条,要一举捏死他。
一片月季花瓣从刁钻的角度飞近,截断了半根枝条。捉妖师和人偶齐齐掉落,被侯在下方的叶片裹住。
绿牡丹尖啸一声,枝条上扬,把屋顶打穿了一个大洞。带起的疾风瞬间吹灭了蜡烛。
银色清辉倾泻而下,满屋流光。二妖都是微微一怔,停了动作。
一轮满月高悬天际,看起来出奇地小。
捉妖师抓住机会,喊道,“我不是有意偷窃。这人偶是我死去的表妹,请你们让她入土为安!”
二妖一愣,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月季问,“表妹是什么?”
捉妖师小心地把人偶平放在地。方才的剧斗并没损坏她的面容,她仍在安静地微笑。
“她是我唯一的家人,被法术冻结了躯体,维持住生前的形貌。可她已经过世了。求求你们,让我把她安葬了。”
绿牡丹道,“人偶本就是用来玩的。安葬是什么?”
“埋在地下,归于尘土。”
“那什么时候拿出来?”
“永不。”
“凭什么?这可是我费尽心思做的人偶!”
捉妖师哀求地看向月季,“主人……”
月季微微有气,“你惹事生非,被吃掉也是活该。”
绿牡丹道,“我看,应该把你也做成人偶,埋在地下!”
捉妖师一只手抱着人偶不放,另一只手抓过一根月季枝条,“你仔细看看她的脸,你是认得她的啊!”
“我什么时候认得她了?”
“……很久以前。”
月季端详那人偶细细的眉眼,微微上翘的嘴唇,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
绿牡丹威胁道,“你以为胡言乱语几句,我们就会放你走?”
捉妖师道,“那你回想一下,何时得到这只人偶?”
绿牡丹半张着嘴,愣在原地。
“我……一向都带在身上的……”
她从胸口深处又掏出几只人偶,披红挂绿,形态各异,“和这些一起。”
月季问,“这些都是从白胡子老头手里买的?”
绿牡丹迟疑,“想不起来了……”
月季喃喃道,“我也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捉妖师道,“跟我去个地方,你们会想起一切。”
绿牡丹眼里精光一闪,“你休想搞鬼!”
捉妖师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主人,你要捏死我轻而易举,难道还怕我逃跑么?”
这倒是实情。月季脑中的迷雾似乎揭开一个角,她急于把一切弄清楚。
她用枝条卷住捉妖师和人偶,示意道,“前方带路。”
他们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经过各种妖建造的奇怪住所,迎着如雷的鼾声和隐藏在暗处的幽深目光,向月亮落下的方向前行。捉妖师对地形很熟悉,领着他们东一转,西一绕,走出一条蜿蜒的路线。
又行一段,地势变高,他们攀上一座山丘,在低矮的树丛中钻进钻出。
月季已经完全迷了路。绿牡丹也不耐烦道,“小贼,你是想绕晕我们吧!”
“到了。”
前方空地上,突兀地立着两块方方正正的石头,表面花纹斑驳。捉妖师求月季放下他,抱着人偶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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