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以二叔的狡诈，不会轻易交出底牌。
可南宫玥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她提出了一个让这个将死之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暗室里那副画像在我手上，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可以把你们葬在一处。”
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与画像同葬何尝不是他多年执念的一个圆满？
他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只是，他还是不了解南宫玥，也不了解百里聿风在南宫玥心里的地位。
为了让他活下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算什么？
那幅画早就被她烧掉了，肮脏小人画出来的画像，无疑是对逝者的玷污，如同这段扭曲的仇恨一样，不应该留存于世。
夜色深沉，归府的马车迎着月光在林中穿行。
马车内，昏黄的灯影摇摇晃晃，在车壁上投下斑驳的光痕。百里聿风半倚软垫，修长的手指抵着图纸一角，眉峰微蹙。
仅凭一张图，就敢孤身冒险，他真不知道该说她人傻还是胆大。
南宫玥靠在他肩上，安安静静，出神了好一会儿。
感受到温凉的指节抚上了脸颊，她坐直了身子看向他，张口欲言。
“我不同意。”
百里聿风率先说道，“他说的解药，我不会吃的。”
什么都瞒不过他。
南宫玥抿了抿唇线，终是开口道：“可你身上的毒不能再耽误了。”
怕他再次拒绝，南宫玥紧接着宽慰道：“忘了我又如何呢？只要你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可我不想忘了夫人。”
百里聿风望着她眸中的恳切，面上划过些许动容。
“若我活下去，要以忘记所爱之人为代价，那我与石室里那些人有何分别？与其余生做个行尸走肉，倒不如死……”
“不许说！”南宫玥倏然激动，抬手捂住了他的话尾。
她眼里有细碎的水光，微微闪动，仿佛他再说下去，压抑的情绪就会夺眶而出。
今日的她经受了太多打击，百里聿风不舍得再让她伤怀，抬手牵住了她的手，缓缓从唇上挪开。
“好，不说了。”
他指尖轻轻一带，将南宫玥揽入怀中，拇指慢慢抚摸着她的脸颊，宽大的袖袍如垂天之云，严严实实地遮住她半边身子。
“累了，就睡会吧。”
南宫玥低低“嗯”了一声，阖上了双目。
温暖寂静的方寸空间里，两人各怀心事，却在同一刻，暗自下定了决心。
夜色转眼即过，白昼渐长。
南宫明的疯狂行径在朝中引起不小的动荡，上百平民失踪被害，户部和大理寺却不曾上报朝廷，甚至一半以上的失踪人口都未曾记录在案。
为此，陛下盛怒，涉事官员皆被革职查办，朝堂势力清洗大半。
而自那日从昭成寺归来，南宫玥心里始终萦绕着困惑。
譬如，南宫明炼制那么多的禁丹，所需物资从何而来？药材和器具尚可以买到，但灵石呢？
还有，他行事一向谨慎，怎会认为凭借离魂丹便能造反？以他的身份，即便控制了麒麟军又能如何？名不正言不顺最终亦会被当成叛党剿杀。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背后还有主使之人，一个掌控了军队便能撕开权力缺口的重要身份。
可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无从得知，亦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深究，因为眼下有一个让她更加困惑的事情摆在眼前。
夏风徐徐，凉亭四面的竹帘半卷，漏进几缕日光。
南宫玥看着桌上晶莹剔透的甜汤和糯米糍，疑惑发问：“将军，我们不是刚吃了午膳吗？又吃啊？”
不知为何，百里聿风近来钟爱下厨，除了上朝，其他琐事都交代给底下人去办，自个儿一进膳房就捣鼓许久才出来，每日都变着花样做吃食给她品尝。
她原以为那句“为她洗手作羹汤”的话不过是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百里聿风执起白玉勺舀了一口甜汤，递至她唇边：“尝尝。”
南宫玥轻轻张口，清凉的甜汤滑入喉咙，蜂蜜醇香，裹着桂花和莲子的清芳，甜腻适中，最适合夏日解馋了。
她毫不吝啬夸赞道：“好喝！”
百里聿风眉梢一挑，对自己的厨艺颇为满意，随手又给她递了一块糯米糍。
南宫玥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颔首以示称赞。
他做的糯米糍口感软糯弹牙，酸中带甜，说实话，跟浮芳斋做出来的不相上下。
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她一手捻着糯米糍，一手撑着下颌，定定看着百里聿风，眸中带笑。
“夫人这么看着我作甚？”
南宫玥脱口而出道：“好看，爱看。”
闻言，百里聿风唇角勾起，眸底的笑意渐深。
南宫玥毫不掩饰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他又问道：“那夫人可看够了？”
“不够。”
南宫玥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美色，甚是满足。
“将军丰神俊朗，美若谪仙，这般风姿，怕是要耗尽我一生的光阴来细细品赏才够。”
说着，她将剩下的半个糯米糍送入口中，笑意从眼角眉梢漫出来，嘴里虽吃着东西，眼神却未从他身上离开。
对于她的回答，百里聿风稍显惊讶，迎着她的目光柔声道：“原以为夫人是个不开窍的，没想到说起情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说谁不开窍呢？”南宫玥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我听说图兰使者一行人已经入城了，将军不用接待吗？”
“有什么可接待的。”他漫不经心道，“陛下只让我督办，又没让我亲自办。”
“你不怕出什么差错吗？”
“出了再说也不迟。”
嘶……好有道理啊！
南宫玥恍然大悟，混迹官场多年的就是不一样啊，她突然明白百里聿风身上这种旁人难以企及的松弛感从何而来了，敢情是能不做就不做呗？
她又问道：“那将军认为，图兰此番派使者前来，是真心求和吗？”
“是不是真心与我何干？这江山又不是我的。”
听闻此言，南宫玥不禁感叹，百里聿风不愧是年少成名的一军统帅，其思路之清晰，心态之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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