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忆春睡饱后,便枯坐在榻上发呆,像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般,任由思绪飘忽、注意力涣散。
当银画终于忍不住上前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状态好像还是不太对劲。
不应该啊,被浓雾笼罩的感觉不该出现在无所事事、吃饱喝足的她身上。
唯一的解释就是,早上的梨花香触动了公主身上的关键词。
唉,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用的身体。
银画是一个规矩极好的宫人,总是悄无声息地将住处归置成最适宜居住的样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缄默的。
和柳忆春在一处,大半天都说不了五句话。
但清晨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骇人,银画不得不在她身上再多放些心思。
柳忆春见她平静的面下难掩焦急,感受了一下,轻声答她,“我不饿。”
也不知银画是否习惯了公主不吃饭的行为,没有多劝,静静退到一旁去了。
铺天盖地的寂静再次袭来,柳忆春的手下意识覆上左肩的伤处。
不待她用力,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利索的脚步声。
“参见柳夫人——”
竟是卫大娘端着吃食来了。
柳忆春缓缓放下右手,趿着鞋拖沓着脚步往前迎去。
“您怎么来了?”
卫大娘朝银画点点头,将吃食递给她。
看清柳忆春的样子时,眼里又有隐约水光闪动,眼里的心疼与慈爱挡都挡不住。
“我的夫人呀,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
柳忆春笑笑,没说话。
卫大娘平复了一下心情,指指那碗冒着香气的粥,语带笑意,中气十足。
“最近伙食营里准备干粮忙得不可开交,只得像行军之时那般将菜、肉、粟米一起炖来吃,夫人可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这个粥很新鲜、很香,整个帐篷里都是香气。她一直都很喜欢这里的吃食。
柳忆春朝她笑笑,一边上前喝粥一边道谢:“多谢卫大娘,改日去伙食营帮您。”
这几日的干柴与野菜都是她亲自送去伙食营的,自然也见到了他们炒米、熬醋的阵仗,看着还怪好玩的。
伙食营的人见了她都十分友善,有个年轻的小兵每次看见她都会非常热心地给她介绍,包括行军途中每个士兵的干粮配额、眼前正忙活到哪个步骤等等。
她反正也无所事事,便每次都将这幅热火朝天的景象看够了再走。
可惜,她每天都被沈雍拖着拉练,拉练完了还得干活,实在没有体力做别的,不然她真的很想上手帮忙试试看。
现在嘛,她觉得出了今天这个事情,沈雍应该再也不想拉她往山上跑了。
既然如此,她的力气就可以留给伙食营了,嘿嘿。
然而,卫大娘听见她的话立时心里一紧,她可没忘记上次伙食营被烧是谁的手笔。
不过她作为下人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只得委婉地向柳忆春提议。
“过些日子就要拔营了,京郊的风景胜地不少呢,何不让王上陪夫人多逛逛?”
柳忆春小口小口尝着粥,听见卫大娘的提议,她的关注点却跑偏到了别处。
“拔营?去哪?”
这段日子,柳忆春要么在受伤,要么在睡觉,无论她在一旁怎么叽叽喳喳,她都很少搭话。
今日主动问起大军动向,倒是少见。
反正也不是秘密,卫大娘与她直言,“王上不会在此久留,过些日子,将携大军南下,回洛都去。”
“届时,我王将问鼎天下。”
柳忆春惊呆了,她还以为旧朝皇室被屠杀殆尽便是王朝更迭的终点,没想到,他并不打算在这里称帝?
真是会折腾。
还有,这些日子他不停拉着她爬山、锻炼,难道是想让她有体力跟在出征的大军里一起?
这位王上不会疯了吧?
卫大娘在话音刚落时便察觉自己失言,在前朝公主面前说新朝称帝的事,不是戳人家心窝子吗?
瞥见柳忆春怔愣的表情,她的心里更是惶恐,立马朝她跪了下去。
“柳夫人,属下失言,还请您恕罪!”
柳忆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瞬间回过神来。
“您快起来,怎么了?”
见柳忆春神情自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卫大娘心里一松。与银画对视一眼,她迟疑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
柳忆春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拿起勺子继续喝粥,却忽地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您可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说起这个,卫大娘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眼里也迸发出一种类似自豪的光彩,笑容一不留神就溜了出来。
“前些日子尉迟将军率军攻打幽州城,今日这是凯旋归来了!”
柳忆春很是惊讶,“这么快?”
她记得上次在山上遭遇刺杀时,沈雍吩咐了当时来支援的那位将军去打幽州,这才半个多月吧,就打完回来了?
卫大娘笑意更甚,“幽州毗邻京师,快马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可抵达。尉迟将军兵力强大,绝非幽州王能比,这番速战速决,也算合情合理。”
啧啧啧,天底下果然没有不以孩子为荣的父母,瞧她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柳忆春也不禁笑了起来。
“如此,卫大娘快去迎接将军吧,想必尉迟将军在这种时候也希望有亲人在场呢。”
卫大娘有点不好意思,却没有推脱,笑着接受了她的提议。
“多谢柳夫人!”
卫大娘掀帘而出,柳忆春透过迅速合拢的间隙看见了远方红火的夕阳。
一整天竟就这样耗过去了。
久违地,柳忆春突然生出了一股时间混乱的恍惚之感。
帐内只余柳忆春和银画,一片寂静。
她偏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银画,“今日你为何这般缄默?昨日的话可不少。”
虽然她能听出来那都是她勉强地、刻意地在套她的话。
这位奴婢,并不算心思活泛的人。
银画上前跪下回话,背脊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像一个被精心训练的人偶。
“回公主,从前您素来喜静,奴婢们都尽量不出声打搅,昨日乍见公主,是奴婢坏了规矩。”
竟还在拙劣地提起“从前”来试探她,柳忆春忽然起了兴趣。
“为什么你还叫我公主,没听见他们都叫我柳夫人吗?”
银画一惊,想起今日也在沈雍面前如此称呼,一时惶恐,连忙朝她磕头。
“奴婢失言,一时没有改过来往日的习惯,还请柳夫人责罚。”
近来倒是没有注意过别人是否老朝她磕头,但是银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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