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如钟霁所说。
没过两日,太后便以为赏花为由在宫中设宴,邀京中各家贵女入宫赏玩。
孟珏悉知,太后此举表面是想将她正式推入汴京贵女圈,实际只是搭台试试她的本事。不过也好,她本来也不打算拿这便宜的公主名头去压谁,她想要的,总要用自己的手去争取才是。
春风拂面,湖上涟漪翩翩,牡丹竞相盛放。
太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在场众人,视线仅在庞锦君身后略顿了顿这才又转到孟珏身上。
今日孟珏穿了件妃色罗镶花边大袖,辅以鹅黄内衬,九色琉璃步摇配着颈上那条白玉璎珞,当真是媚而不俗,人比花娇。
她朝孟珏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老身原本以为这汴京中尽数宫中的花儿开得最艳,想不到今日一看,原来大卫朝最艳的花儿们竟都在各府娇藏着呢。”
太后这一开腔,在场贵女们纷纷掩面低笑,钟霁趁乱打趣,凑到太后跟前娇嗔道:
“娘娘,您有我与妹妹还不够呀,怎么还惦记别人家的小娇娘?一个妹妹就已经分走娘娘好多宠爱了,再来几个我可不依。”
一番小女儿情态逗得太后前仰后合。太后捏捏钟霁的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
“你呀你呀,真是越发活回去了。怎么还与永和拈酸吃醋?日后官家成婚,有你这样爱现眼的小妹,谁家敢把娘子嫁进来。”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霎时停滞了一瞬。
太后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场下的贵女们却不能顺耳一听。
自陛下及冠以来,朝中局势便愈发紧张。就拿最近汴渠溃决一事来说,光是一个小小的钦差巡抚,两党间也是争论不休、互不相让。偏此敏感时期,太后又提及皇帝大婚之事。
难道此前一直搁置的选秀终于要提上日程了!?
当在场贵女都想通这一节时,场面上的气氛陡然间变了。
众人目光或隐晦或明显,但落点都指向一处——太后的亲侄、枢密使嫡女、高平郡主庞锦君。
谁不知太后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正是这位庞家嫡长女?太后可不想皇帝通过结姻获得一个强大的外戚。中宫之主,只能是庞氏。
就在贵女们各有盘算之际,身处焦点中心的庞锦君偏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表情。
太后的心思她自然清楚,不过她的心思也早已和太后挑明干净了。
只此世间,她庞锦君今生想嫁与的、唯有那一人而已。除了那人,哪怕是九五至尊、天下至主,她也不屑一顾。
似乎是察觉到了庞锦君的冷意,庞七娘眨眨眼,侧过身一脸奇怪地与庞湘君咬耳朵道:
“往年牡丹宴娘娘总会叫娘子们献才选艺,也不知今年会不会……”
庞湘君向来看不上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庞锦君,自然也瞧不起总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的庞七娘。见她凑来忙身形一撤,庞七娘却好像没发现一般,自顾自继续说道:
“不过也好,往年一到这个环节我就害怕,生怕出丑。今年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嗤!”
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庞湘君张口就要嘲讽,可一个念头瞬间又划过她的脑海,她猛地抬起头。
庞七娘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她微微一笑,侧过身向后退一步,再次隐入庞锦君身后。
“娘娘!”
庞湘君突然大喊。她向前两步,目光特意朝孟珏瞟了一眼。
“每年牡丹宴娘娘不是都会拿些宝贝作赏赐叫大家开坛比艺么?今年娘娘总不会吝啬吧……”
这话实属无理,可因为是庞湘君,诸人也都习以为常。
虽然庞湘君不及庞锦君身份高贵,可其父庞信的功绩却又的确给了她作威作福的本钱。
庞信原也是先帝手下的一员骁将,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打了不少胜仗。先帝登基,他升任殿前司指挥使,领京中五千人马。本应前途无量,但元景八年,先帝微服私访,途径两广突遇刺客暗杀。幸而庞信及时发现,后又以一己之力死守狭关,挡下所有追兵,才叫先帝脱身。
可以说庞信算是先帝的救命恩人。先帝回京后也并未忘记恩情,追封庞信为义勇将军,配享太庙。庞湘君也因此受到垂怜,得以入宫养在太后膝下。
其实众贵女对此提议是极为推崇的。特别是一些身世不显的官家娘子,若是能在牡丹宴上得太后一句夸赞,日后对亲事的助益是极大的。可庞湘君的目的太过明确,她几乎不加掩饰地直直盯着坐于上首的永和公主。
要知道牡丹宴上比较的是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茶花。这每一样技艺,没有庞大的家底支撑都是不能坚持下去的。而这位新晋公主出身寒微,据传她从小甚至是在柴房中长大的,连夫子都没请过一位。若真要比试,那她……
胆子小的贵女不自觉向后藏了藏。从方才太后的表现来看,这位永和公主可是颇得太后心意的。
说起来,如今孟珏所坐位置从前应是庞湘君的呢……
贵女们心照不宣,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作观望状。
一个是后起新秀,一个是心头旧宝,也不知太后最后会为谁做主了……
“娘子……”菡萏忍不住朝独孤清华靠了靠,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就连她都感觉不适。清华则微蹙青黛略带担忧地看向孟珏。
太后设宴的目的本就在此,只是不知珏娘有何对策……
果不其然,太后眼帘一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庞湘君的话。
她扬起头,视线扫视全场。
“既是百花争妍,老身看今年就来个‘以花作词’。”
“‘以花作词’?!”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均是疑惑。
太后淡然一笑,一旁骊娥推上瓷坛。
“当此春光绚烂,怎能不作词一首?不过仅仅是作词,又不免辜负这满园春色。所以老身便想,不如来个以花作词。词情花意最佳者即为魁首,可摆入庆寿宫正殿,赏缎花三匹。没入选的也可将‘花词’带回赏玩。诸位尽可放眼去挑,无论什么品种,都可入词创作。只是一条,不许你们浪费老身的花儿。”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贵女们的连连惊呼,既惊讶于今年试题之难,又诧异太后如此这般的大手笔。
庆寿宫是何地?宫中贵人命妇请安拜礼,哪个不从正殿经过?若是能在那里摆上一盆自己的插花,就算是在全汴京城的夫人面前摆了块金字招牌。自认才情不够的,也可放弃参选。园中植株贵及非常,只选了那珍惜的转而卖之,也能换来一笔不菲的银钱!
一时之间,园中气氛骤升。众人各怀心思,面色却都激昂起来。
太后眼睫轻挑。方才她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孟珏的反应,但见她始终从容不迫心中便有了底。她面露慈色,伸手拍了拍孟珏:
“去吧,你也去试试,老身有永乐陪着。”
太后了解钟霁,自然不会让她帮自己。不过孟珏也不在乎,她将钟霁的鼓励收入怀中,缓步走到骊娥面前。这一耽搁,便仅剩一只造型古朴的石坛。孟珏暗自思忖,庞湘君却以为她是束手无策,忙叫身旁跟着的白衣娘子举了举手中的玉瓶。又语带奚落地朝太后大喊:
“娘娘,牡丹宴向来是公平公正的,您可不能偏心啊!”
她说着,又挑衅般地瞧了眼孟珏,这才满意地扭身钻进园子。而那位白衣似云容貌清丽的女子则看向一直注意这边的钟霁,却不想钟霁连个眼风也没分给她。她神情失落,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她擦擦眼睫,又朝孟珏笑笑,才向庞湘君离去的方向追去。
决明接过石坛,用力抱在怀里。那东西通体黝黑,只从石缝中间破开一个小口,看着也就勉强容得下一株花草。
“殿下。”
孟珏垂眸一笑,决明的眼里有股歪打正着的无奈。
“这还真是……”
“正中下怀。”
——
半盅漏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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