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修不是一般人,有过与圣上彻夜长谈、就此留宿武英殿的先例,若没有意外,这个借口可以一直支持到明早上朝。而郭明修本人,也相信是赵王投毒栽赃秦王,让忠君爱国的他守在圣上附近,一来防止圣上醒来后恼怒于阴阳卫、朱雀卫的自作主张,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事有变故而东宫尚空。
至于他为何相信是赵王投毒,不,是长英公主投毒,窦宇懒得去想。
缪内监是庞大总管最看重的后生,然则贪欲一起,行差踏错,便被长英收买做出如此牵连九族的举动。晋王尝药,差一点就要以身试毒了,多亏晋王身边那个叫不周的护卫觉出异样,这才免去一场悲剧。
然则缪内监失手,却攀咬上了秦王,圣上竟然就此被气得昏了过去。
缪内监是个贪生怕死的,还没等到严刑逼供,他就将长英公主供了出来。可长英不是赵王,这样的谋反大罪安不到他的头上,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就是赵王指使。
不是赵王谋划,那就方便了封锁消息,可圣上不醒,就无法制死赵王。
窦宇觉得烦躁,刚要在心里骂起莽撞的沈明枳、自叹落魄现在受郇寰那个小白脸挟制,就听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亲卫附耳低声禀告。
窦宇的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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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爆了又爆。
沈明枳将倒在桌上的郇寰搬到床上,废了不少功夫。她很专注地给他脱靴子,解衣带,拆头发,盖被子,听见了月珰推门,却没有回头,只是坐在床边打量着郇寰的睡颜。他的眉头还是微微蹙着的,似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沈明枳最后亲了亲郇寰的额头,又用拇指抹去自己亲吻他的无形痕迹,随后起身放下幔帐。
月珰这才将一捧翟衣凤冠搁在了妆台上,轻声说道:“殿下,凌指挥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好,纸笔。”
月珰应声退出,去拿来纸笔,余光瞥见沈明枳缓缓走向床尾那只不起眼的黑漆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只用铜环扣着。沈明枳的手指搭在那铜环上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爱怜地打开了这只封了许久的箱子。
箱盖翻开,迎面就有淡淡的檀香逸散出来,随着她的翻动,箱中各式锦盒里的物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若非是四下极静,寻常人的耳朵根本捕捉不到这一声声的,似是盒中困着的一段段回忆在默默叹息。
沈明枳取出了那份压在最底下的信笺,随后将箱子盖上。
正此时,月珰捧着笔墨进来了。
沈明枳走到妆台边,由月珰替自己梳头,自己提笔抽了张雪白的笺纸,尚未落笔,就通过铜镜看见了为帷帐遮掩住的床榻。她的思绪就此飘了出去,“明天等他醒了,记得劝他多吃点,他今天中午就吃了一个饺子,晚上也没吃多少……”
月珰感觉心里发酸,沙哑着嗓子应了下来,帮沈明枳绾好了发髻,也不见还在出神的她在纸上写任何一个字。
“殿下,要换衣服吗?”
沈明枳回神摇头,边说边写了起来:“告诉他,我不会有事的,不对,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知道了。”
月珰管住自己的眼神,不去看沈明枳写了什么,心里却已清清楚楚。
若真会没事,奈何又像南巡那样,临行写一封遗书。
果然,沈明枳写了几行,就将纸折了起来塞入信封,将信交到月珰手中,自己捧了衣冠往房外走,“如果明天辰时前我没有传回消息,你就将这封信送到柳曦既手中。”
月珰捏着信,眼看着沈明枳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唤道:“殿下!”
沈明枳回首朝她虚弱地一笑,“不会有事的。”
夏半年外城不落钥,凌云重事先打点好通化门的羽林卫,在此亲迎沈明枳入宫。外城好进,但内城就没有这么好进,不过他们可以借道东宫,自梅园入御花园,随后直奔御书房。
东宫由长缨卫戍守,江聿洲好说话,逆王宫变后他与凌云重的关系也日渐密切起来,故而东宫借道十分顺利。就是御花园一带都有羽林卫巡逻,凌云重为了掩人耳目地将沈明枳带到御书房,中途踩了不少点、暗中捏了不少汗,等沈明枳终于站在了御书房门口,晚间沐浴后换上的轻衫已经湿透了。
郭明修与晋王一齐迎了出来,一见沈明枳那略微肿起的半张脸,不由得诧异。
沈明枳本不觉得什么,还指望着这半张肿起来的脸一会儿能发挥些功效,但见窦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愕,在她换好凤冠翟衣、准备让孙先生扎醒圣上时,“出于好意”地建议:“殿下需要臣弄点脂粉来吗?”
沈明枳挑眉。
这么有碍观瞻的吗?
怕不是这姓窦的小子故意奚落自己?
沈明枳笑眯眯地回绝了他的“好意”,蓦地,她又想起了郇寰。
那时候应该肿得不算厉害吧?
沈明枳抛去这些杂念,在得到庞大总管“请进”的消息后,深吸一口气,曳着一身的分寸、礼节,跪在了龙榻前不远的地毯上。
“儿臣叩见父皇。”
圣上靠坐了床边,精神恹恹。他本堕沉眠,骤然清醒,听郭明修简要讲明了事情经过,尚在怒中,又闻得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深夜求见,虽可惜于梦碎、深恨于情薄,却也不得不找了一张笑脸重新戴上。
“鹇儿怎么来了?”
他虽然这么问,粗略打量过沈明枳一身礼衣,倏尔想起南巡归来后的那一天,承天殿前,叩问国安,她也是这幅打扮,他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儿臣——”沈明枳咬唇,顿了顿哽咽着声音继续道:“儿臣要状告父皇第五子,赵王沈明戬,指使齐家军卫绑架朝廷二品大员,更意图谋杀儿臣!”
沈明枳稍稍抬起脸,一滴泪随着声音中断,就此落了下来。
圣上猛然睁大了眼睛,“鹇儿,你的脸……”
沈明枳似是气得、又似是吓得、更可能是伤心得浑身发抖,跪在那里无声淌泪。
或许是今天哭得太有经验了,收放自如,让她假的都演得无比逼真。其实她本不想哭的,觉得就算是要挤眼泪也得到最后,可她跪下来的一刹那,多少年前的伤心事旋即涌上心头,便是她不想这般做作地抹眼泪博同情,眼泪也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因为上回这样哭泣着向亲长诉苦,还是故太子在时。
圣上明白了,攥紧了拳头,平复了片刻,问道:“他绑架了谁?究竟怎么回事?”
沈明枳叩拜道:“回父皇,今天下午儿臣接到一封无名信,上言他们绑架了左都御史柳大人,逼儿臣在落日前到启复门外指定的地方赎人。情况太紧急了,儿臣只能去了,去了才知道,绑架了柳大人的就是长英,若非……若非今日锦麟卫指挥使出宫轮换皇城兵马司,出手救下了儿臣,儿臣只怕……”
圣上猛地一砸床沿。
长英思慕柳曦既不是一日两日,今天早上何施南才死,她下午就绑架柳曦既,更意图害人性命!她一个尚未出降的公主哪来的人手?是了,赵王夫妇向来宠她,齐家军卫便是赵王派过去帮着她的。
圣上眯起眼睛。
原来如此,难怪她敢当街绑架柳曦既、暗害兖国,原来是早就打算好毒死自己,帝位更替,她是赵王亲妹,自然不会受到惩罚。又或者,这本来就是赵王的算计,不,时间不对,现在还没有听见赵王围堵宫门的消息,看来长英背后并没有他的指使。
他看向正抽噎着的沈明枳。
可他的鹇儿,一开口就要状告赵王。
圣上还没来得及去深想,就又听沈明枳哭诉道:“有些事儿臣本不欲告知父皇,只是,只是儿臣太害怕了……”
沈明枳抖着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膝行着呈到圣上眼前。
待圣上看完那张本该被沈明枳烧毁于和郇寰决裂的清晨的皇后病情细陈,沈明枳再取出一张印着大红指印的认罪状,“儿臣之所以愿意以身涉险营救柳大人,因为柳大人对儿臣有恩!柳大人在查洛阳知县卢有孝一案时,曾从卢有孝处搜得诸多毒药,讯问后才知,卢有孝之妻出身西南,受齐家嘱托向西南巫医购买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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