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ter女士,”眼前的医生面露难色,“需要我帮您报警吗?这么重的伤在城市里很少有。”
“我坠楼了。”我说得很平静,并且用视线阻止医生再问下去。对方无奈,按照我的要求选择了恢复最快且后遗症最小的方案。
不便宜的费用一笔一笔地提示在手环上,拍完CT,上完药,又给我打了一针什么修复剂,最后被两位男护士摁进了人体修复舱。
为什么是摁,因为那个修复舱有安眠镇定成分,我躺进去的时间不可控。
高级,费用也很高级。我放弃挣扎,果然还是应该让吴潍来垫付。但说到底,她的钱又是我的钱。
等着眼前的修复舱倒计时缓慢归零,昏昏欲睡。
又是花香,生命管理局能不能整点别的味道。陷入睡眠断片之前,我这么想着。
梦里是那个名字,那个名字的经历很有趣。
噢,下层的有趣跟上层的有趣不是一个概念,我说它有趣,是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在十年里被我回收了三十八次。第五次及以后,那个名字的主人就会无条件地相信我的故事,乖乖走进回收计划。
厌倦了机械地暗杀,我偶尔会为熟悉名字的载体编一些故事,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被我回收,省时省力。
下层的每个月,管理局都会给我一份名单,上面每个名字都是一条命。生命在我手里像空气一样无知无觉,我只有运动起来、举起我的武器,挥下去,才能感知它的份量。
最后永远会有新的复制体,接过那个名字,融入下层社会生活。
永无止境的暗色生活。
但下层的星光很亮,我不知道这是世界的补偿机制还是别的什么,只有我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才会觉得,逃离是对的,放弃一切是对的,选择自由,是对的。
梦里的我抬起手检查伤势,但看见我的手环上闪着一条未接电话和两条消息。
都是吴潍发过来的,一条“样本已经交给林执”,还有一条“没钱可以预支工资”。
谢谢老板。我在心里谄媚又感动地说,要是管理局能有吴潍一半良心,也不至于整天抱怨它了。
倒计时已经变成负五十分钟,超时了近一个小时。猛地起身,结果狠狠撞在了玻璃罩上。
“操。”我捂着头哀嚎一声,摸上手边的开启按钮,这才坐起来。
翻身离开修复舱,环视一圈。有面落地镜,还有个挂着我衣服的架子。
衣服看起来像是被清洗过,甚至还帮忙熨平了褶皱。定制化的治疗方案,修复舱的独立空间,甚至还有专门的清洗工作,上层的资源真是丰富到一定地步了。
从落地镜里只看见我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为了治疗后背的骨裂,衣服的后背是落空的。
扭着身体,去检查伤势,肩膀的贯穿伤已经基本愈合,整个背部有很多颜色浅淡的小小标记。
一个标记就是一处骨裂。碎了这么多处?我本以为没有那么严重。
修复舱治疗方式就是通过X光定位患处,用针尖注射修复原料和催化剂,时间长短根据受伤程度决定。
但后期依然需要定期检查增生组织和生物力学测试。就算是管理局能从无到有地造出一个复制体,但人体本身的恢复能力还是不应多干涉。
这种方式只是使用人体材料进行精细到细胞的固定,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揠苗助长。能够让伤患迅速恢复行动力,军用转民用的典型技术。
我撩开前襟,检查肋下和侧腹的淤青,消了很多,依然还有痕迹。
这种皮肉伤,多注意就好。
我穿上带来的衣服,衣服上也沾染到了熟悉的花香。整个房间充斥着修复舱的花香味。这种味道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安神物质自带的?
命真苦,诸事不顺。
我穿上风衣,准备摸出口袋里的化妆品,空的。心下暗道不妙,低头查看了手环时间,刚好撞上吴潍发来一条“我去医院找你”。
就知道,修复舱的时间不可控。没有回复吴潍的消息,来不及去探究原因,我得回车上。不管是拿墨镜,还是备用化妆品,我都得避开和她撞上。
出门就和一件白大褂撞上了。对方比我高出许多,被我撞得往后一退。
“抱歉。”我试图伸手去拉他,“我刚从修复舱里出来,有点混乱。”
对方避开我的手,扶了扶眼镜,稳住身形,语气里有些被撞痛的无奈:“小姐,你比绝大多数病人都结实。”
熟悉的声音。我下意识低头遮住脸:“非常抱歉,我得先走了。”
是林执,当年的案件他是技术支持,我带回来的样本的DNA比对都是他做的,那条“辐射区之外有第二个世界”也是他给我背的书。
没等他说点什么,我刚想转身离开,他拉住了我的手腕:“等等。”
我用力甩开林执的手。整天坐办公室的,跟我这种天天在外跑的可比不了。顺利挣脱开,刚抬腿走了没两步,我的手环又有一声提示。
低头查看,是联系添加成功的标识。在拐角余光瞥一眼林执,对方冲我举着带着手环的左手,似乎在说:你的联系共享没关,不怪我。
我单方面删了,也不会影响他给我发消息。只能祈祷这是个纯粹的意外,而不是姚渊给我从头下到尾的套。
刚准备从前门出去找我的车,就看见吴潍对问诊台的人道谢,立刻调转步伐,转身从员工通道出去。
有一群探头看着我风风火火路过的护士们。其中一位正准备起身来拦我,看着我径直解锁门口设备,面不改色地进入闪着红光的权限门,又坐了回去。
官方暗杀组织,去哪都能装一把大的。我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生命管理局的集中统治只有这点好。
根据手环上的地图,我可以从这扇内部门通向地下停车场,再绕路去地表找我的车。这样就可以避开和吴潍直接撞上。
我走在停车场的时候,身后有一辆低调的昂贵跑车不疾不徐地跟在我身后。我就差把自己摁进墙里,从这段路上彻底蒸发了,那车还是跟猫似的不远不近地贴着。
是什么在跟踪我?这不是定位精度能做到的事情,是非常了解我行事风格的人。
“姚渊。”
我两条腿再厉害也跑不过四个轮子。看着那辆灰色的流线型车停在我面前,驾驶员那张永远似笑非笑的脸再次出现。
“吴队,顺路一起吃个饭?”他盯着我看,冲我一笑,“我们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
我看也没看他,抬腿继续按照路线行事:“不熟。”
他调了手下的自动巡航速度,跟我平行前进。姚渊在窗口消失了几秒钟,拿出我丢失的化妆品组合包,展示给我看:“你以为你现在能骗过谁?”
身边的东西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视线。我面不改色:“堂堂组织总督还改行做小偷了?”
“我不觉得我们的理念有分歧,吴队。”姚渊毫无愧疚之心,把东西随手扔在后座,语气里的蛊惑消失无踪,“我们都是寻求真相之人,你为什么要隐瞒你那部分?”
“叶琦就是下场。”我提醒姚渊,“我不想死。”
姚渊笑了一声,终于听起来有几分和年纪相配的轻快:“你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知道真相。”
我给了姚渊一个“你觉得是就是吧”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管理局在利用你,”他的语气极具说服力,“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管理局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很好,说点大家不知道的。我腹诽着,神神叨叨半天,在这等我呢:人类异常信仰组织可以为你提供庇护。
如我所料,他郑重其事地向我承诺:“我们可以保护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是说,你们作为民间组织已经可以独立门户了?”
照你们这种“宗教信仰”路线发展下去,只能是下一个生命管理局。
“不能。”姚渊叹了一口气,“管理局知道我们手里有LEA。”
噢,和我做交易呢。LEA已经有了相当规模的走私网络。吴潍的笔记本里的仓库少说有十个,她作为头部销售,规模已经不小。
“姚渊,你脑子没问题吧?”我忍不住吐槽他,“你一个首领想断掉自己的财路?”
姚渊不耐烦地“啧”一声:“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我快走到停车场出口了,再往前他还是这么慢悠悠地跟着,那一定会直接暴露在管理局视线下。
“我不需要庇护,”我爱莫能助地看他一眼,“我不参与帮派内斗。”
“我们也不是非你不可,吴队。”姚渊懒洋洋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当年能找到的真相,她也可以。”
我停住了脚步。
“你也清楚,目前下不去手的只有你一个。”姚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踩着油门从我身边停住,才轻轻地喊了一声,“吴潍队长。”
我想扎爆他的车胎。
为什么我遇到的每个人都愿意飞蛾扑火?那种真相怎么会值得这样的牺牲?姚渊为什么会那么自信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叶琦?
“保持沉默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姚渊撑在车窗口上盯着我看,“吴队,你觉得叶琦的死跟你毫无关系吗?你的再次出现,才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耐烦地“啧”一声,打断他对我的精神压力:“你在策反生命管理局的核心员工,姚渊。”
对方眨眨眼,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言外之意:“你又不是第一个。”
我是得改改自己谜语人的习惯,在下层,故事说完整会缺乏让对方崩溃的情绪空间。
叹了一口气,俯身,手臂压在他的车顶上:“精神压力对我无效,你的拿出点实际的诱惑。”
“余殷信息的解码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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