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行进进五日，范家车马终行到黄河渡口。
不巧天近午时，原是晴好的天，忽然就暗了下来。
风卷着河面，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篷顶。
车夫忙勒住马：“老爷，雨来得急，前头有处临河驿站，要不先歇脚避避？”
“好。”范仲淹在头辆车里应了声，车马便缓缓拐进驿站院子。
车身一停，范柔沅就掀了门帘往外瞧，范纯礼正举着柄湘竹伞下车，雨之大，半边肩膀都湿了。
见她们掀帘，他忙踮着脚跑至车旁，伞骨往车檐下凑了凑：“沅儿，五姐姐，快下来！里头炭盆烧得旺着呢……”
话没说完，手里的伞忽然被人轻轻往旁拨了拨。
*
柳嘉之刚踩着车凳往下落，头顶就多了片阴影。
是范纯仁，不知何时立在车后，手里也举着柄伞，青布面的，比范纯礼那柄宽些。
他没说话，只把伞稳稳往柳嘉之和范柔沅头顶挪了挪，伞沿恰好罩住两人，自己半边胳膊却露在雨里。
“三哥你刚不是先进去了吗？”范纯礼愣了愣，才想起把自己的伞往范纯仁那边递，“你这伞够大，咱挤挤！”
范纯仁眼尾扫了眼范纯礼肩头的湿痕，“你先带沅儿往里去。”
说着轻轻扶了把柳嘉之的胳膊，“当心滑。”
柳嘉之踩稳了地，才发现范纯仁的伞柄捏得很稳，风再怎么刮，伞面都没晃过一下，雨丝连她发梢都没沾着。
范柔沅被范纯礼半拉半拽地往驿站跑，他还回头冲柳嘉之挤眼睛，嘴里小声嘟囔：“三哥今儿倒细心。”
范纯仁步子不快，跟着柳嘉之往廊下走，直到踏上台阶，才轻轻把伞往自己那边收了收，仿佛方才举伞的样子，不过是顺手为之。
“刚还晴着呢，说下就下。”才走到廊下，就见曹婧叨咕着出来。
见了他们忙道：“快进来擦把脸。”
范纯仁先行进去，从驿站掌柜手里接过两包药，是给随行仆役备的风寒药，又低声交代：
“劳烦再添个炭盆放里屋，怕姑娘们坐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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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祐正给范仲淹递着热茶，就见范纯仁拎着药包过来，给他使眼色让他过去。
待得他走近，范纯仁只凑到他身边道：“方才瞧着河边芦苇丛不对劲，像是有动静。”
范纯仁声音压得低，只让他听见，“要不要让人去看看？”
“不必。”范纯祐也饮了一口姜茶，目光掠过院外雨雾蒙蒙的河面。
芦苇丛被雨打得歪歪倒倒，隐约有片衣角在草里闪了下，旋即被雨雾吞了。
“许是过路的商客躲雨。”范纯祐说得轻描淡写。
又回头吩咐仆役：“把车帘的铜扣再紧紧，方才风钻缝，别让车里的暖炉熄了。”
范纯礼没察觉这些，正和柳嘉之他们蹲在廊下逗驿站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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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猫是掌柜养的，玳瑁色，正蜷在炭盆边舔爪子。
见他们过来，就往柳嘉之腿边一躺，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范柔沅拿着根细麻绳逗它，绳子一晃，猫却没像寻常猫那样扑上去，反倒歪了歪头，轻轻用鼻尖蹭了蹭柳嘉之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范纯礼凑过来笑：“这猫偏心得很，只黏五姐姐。”
柳嘉之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顺着猫背上的毛抚摸。
顺毛时碰到它颈后那块软皮，她竟自然而然地停了停，轻轻挠了挠那处，就像……就像从前总这么做似的。
范柔沅逗了几下见猫不理，收回绳子凑到柳嘉之身边，戳了戳猫耳朵：“五姐姐，你是不是以前养过猫呀？”
柳嘉之还在猫下巴轻轻挠着，猫舒服得把身子更放松了些。
她听了这话，动作顿了顿：“记不清了……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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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礼蹲在一旁捡了片干枣核逗猫，闻言笑：“许是上辈子养过？这猫也真怪，方才我想摸它，它还哈我呢。”
说着就故意把枣核往猫鼻尖前凑，逗得猫的尾巴忽然急躁地摆动起来。
他偏还不罢休，把枣核往自己怀里引，嘴里学猫叫：“来呀来呀，给你吃甜枣核咯。”
那猫本还想赖在柳嘉之腿边眯眼享福，被他逗得不耐烦，忽地起身，背也弓了起来。喵呜一声，竟真跳起来去扑他手里的枣核。
范纯礼早有准备，笑着往后一缩，猫扑了个空，竟追着他往廊下跑。
“哎哟！这就恼啦？”
范纯礼绕着炭盆躲，手里还举着枣核晃，猫紧紧跟在他脚边，爪子时不时往他裤腿上扒，逗得满屋子人都笑。
驿站伙计端着小菜从灶房出来，见这光景也笑：“小公子你就别逗它了，掌柜的这猫平日金贵着呢，回头挠坏你衣裳。”
范纯礼正弓着腰跟猫对峙，闻言笑得更欢，抬手把枣核往窗台上一丢：“不逗啦不逗啦，给你留着当宝贝。”
猫见枣核没了，也不追了，蹲在原地甩了甩尾巴，竟又颠颠跑回柳嘉之脚边，蜷成一团继续舔爪子，仿佛方才追着人跑的不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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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闹声刚歇，范纯祐从里屋出来，拿着块烤得焦香的鱼皮，刚要递给柳嘉之，就见范柔沅嘟着嘴在后面玩着柳嘉之的袖子。
方才她举着麻绳逗了半天猫，猫只斜睨着不搭理，这会儿却跳上柳嘉之怀里，把脑袋搁在柳嘉之膝头，尾巴还轻轻扫着人袖口，小姑娘眼瞅着就有点委屈。
“沅儿，”范纯祐见状，把鱼皮往范柔沅手里塞，“给你这个，拿着逗它。”
范柔沅抓着鱼皮晃了晃，小声嘟囔：“它才不跟我玩呢……”
话没说完，怀里的猫忽然动了动。许是闻着鱼皮香，竟抬了抬脑袋。
范柔沅眼睛立刻亮了，把鱼皮往旁边挪了挪，试探着递到猫鼻尖前。
猫果然往前凑了凑，鼻子嗅了嗅，竟真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指尖。
“哎！它舔我了！”范柔沅立刻笑出声来，举着鱼皮逗得更起劲儿，猫跟着她的手轻轻晃脑袋。
范纯粹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道：“大哥好厉害，我也想要！”
范柔沅着急道：“八弟弟你先等我玩一会！”
说着手里把鱼皮举得更高了些，猫踮着脚去够，身子一晃，差点从柳嘉之腿上滑下去，逗得柳嘉之伸手扶了扶，眼里也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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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闹着，猫不知怎的，忽然竖着耳朵往门帘方向瞅，喉咙里发出低响，仿佛在辨认什么气味。
“怎么了？”范柔沅把鱼皮往猫嘴边递了递，玳瑁猫却偏过头，从柳嘉之身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往侧门处踱步。
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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