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春娘在往州署走去。
她心里是十分不安的,如她这般的平民百姓,哪怕是在安朝还在的时候,都是一路绕着官府走,毕竟每次当百姓与官府中人打交道的时候,不是破财(赋税),就是伤命(徭役)。
对于荆州的底层百姓来说,官府好像和强盗也没什么区别。
不同点只在于,强盗们是非法**,官府是合法**。
强盗们一般只抢一次,官府抢一次又一次,直到对方寿终。
虽然如此,还是让官府抢更好接受一些,至少官府讲究细水长流,一般是不**放火的。
但说是这么说,也不妨碍老百姓们躲着官署走。
结果现在,这荆州的新主,竟将招工的地方设在了州署外。
一般来说,招工不是应该在人市吗?
戚春娘害怕,这是处于一种“可能会失去生命”的本能惧意。
如果官府此刻问她要钱要粮,要保全费,她拿不出来,很有可能挨上一顿打,再受牢狱之苦。
戚春娘怕到背后出冷汗,瞳孔微微紧缩,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发抖,腿也软得不行,但脚下依旧是一瘸一拐继续往前走。
长期饥饿导致的大脑浑噩里,仅剩那么一个思绪在清醒的环绕:如果再不赚银钱买粮食回家,她和三个孩子都要活活饿死。
不试就死,自然要一试。
快到州署时,戚春娘与一队官兵迎面遇上,她根本来不及细看,只扫到了对方身上的轻甲长刀,被那反光刺的眼眸一痛,便已经下意识垂眸低头,小心翼翼就要避到一边。
这是遇到了“大人物”时必须有的反应。
大人物包含且不限于小吏,富商,亦或者是家中有亲戚在做官的人家。
倒不是大安朝有这样的律法,而是这样做可以尽可能的规避天降横祸。
毕竟谁知道“大人物们”是个什么脾气呢?万一不表现的尊敬一些,人家看自己不爽狠狠过来踹上几脚,打上几下,回到家里也是没钱寻医问药的,万一伤情加重,**都没处说理去。
戚春娘家里以前也是富裕过的,但这么几年的**生活,曾经的尊严早就被踩在脚下了,自然半点不犹豫的避让。
可惜她是瘸子,避让的速度就慢了一点,她兀自着急,恨不得长出一****
腿来,赶紧闪出残影才好。
却见前方,那从鞋到衣,都惊喜闪亮到她不敢继续往下看的人影,竟已自然的往左了一步,领着后头人避开了她。
戚春娘脑子一懵,自己竟然被“大人物”避让了,她霎时无所适从起来,不知道该做反应?
是不是应该跪下求饶?
她很久没吃饱饭了,脑子便不如以前灵便,自以为只是在脑海里快速思索,实际上在别人看来,她至少原地呆了两秒。
她回过神,还是因为对方问了一句:“您可是来找活干的?”
戚春娘又因为这话愣了愣,“大人物”主动找她搭话这种事,更加过了她的反射区。
但她缓慢的反应了几秒后,还是找回了舌头,谨慎而又小心的回答着:
“回大人,是。”
答完了,她才意识到这问话的是女声,听闻柳州军里有许多女兵,看来果然不假。
她依旧低着头,耳边听着那女声温和道:“你可识字?”
戚春娘赶忙答道:“识得一些。”
她也是被父母疼爱大的,家里以前也有些银钱,是跟着爹学过字的。
那女声好心提点:“若是识字,可去识字窗口,工钱更高一些,被招下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戚春娘又反应了两秒,忍住微微的眩晕感:“是,多谢大人提点,多谢大人!”
她刚说完,突然一股香甜气息袭来,接着,眼前便多了一通体莹白,紧实相偎的方正糕体。
“要拿到文工资格,是要考核的,吃上一些甜的,对考核也有帮助,这个与你吃,祝你考核顺利。”
这层层叠叠,如天边云彩一般,带着蜜糖甜馨,米香环绕的糕点,便被这位年轻女子递到了戚春娘手中。
也不用戚春娘道谢,她递完了糕点,便带着人转身离去,只余戚春娘呆呆的捧着糕点,望向对方离去的背影。
十几秒后,她感激的红着眼,珍惜而又小心的捧着手中一看便是用了猪油与糖,里面还夹杂着些许胡麻的糕点,小口小口慢慢吃完了。
要是放在往常,手中有了食物,还是这般珍贵的放了糖与油的糕点,戚春娘肯定是舍不得吃,要带回去给孩子们吃的。
可她虽然现在脑子反应慢,却也能听明白那好心女子的话。
戚春娘本来的目的是想找一些如体力活,或者浆洗衣服这样的活计,可识字的工作工钱更高,自然要往那方面去努力。
只有吃了这块糕点,稍稍填了填肚子,才能让自己更有精力的去找工作。
或许是吃了糕点,脑子清明一些了,也或许是得到了那位“大人物”的鼓励,感受到了她友善的态度,戚春娘的状态好了许多,身上也不再颤抖,继续一瘸一拐坚定朝着州署走去。
州署门口,正有工作人员在宣讲各个工作岗位,以及工人所需条件。
戚春娘认真听着,然后发现,想要做工人,几乎没什么条件。
只要能干活,这么多的工种里面,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那工作人员询问了她的情况,便让她排队去了,根本没有在意她瞎了的眼睛缺了的腿和毁了容的脸。
“来文工考核都到这里来分队!!”
每个队伍前头的几个工作人员都是扯着嗓子喊,恨不得老天再多给自己一副嗓子的模样:
“只认识字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的排这一队!”
“个人修养,诸如琴棋书画排这一队!”
“技术相关,如木匠,瓦匠,陶匠……”
“什么都不会,但愿意出力气活的站这边!”
“不知晓自己要分在哪边的来问我,不要怕问人,你们问了我们就答!!大爷,你是漆匠?那这是技术相关,要排到那队才行!”
戚春娘默默排到了识字但不知晓自己擅长什么的那一行。
她看到如此多的工种,又看到了这般多的选择,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了,只有浓浓的欣喜在心中流淌。
戚春娘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心里盘算着未来。
或许,她能通过考核,找个文工,银钱多些,上升途径也多些。
也或许,她没通过考核,却可以去做力工,虽说辛苦了一些,但也总能让自己和孩子们吃上饭。
若是力工也做不得,她还跟着娘学过纺纱,可以到那个叫纺织厂的地方去,她还会一些画画,也能记账,看账本,做饭,也能用竹子编制出筐,篮,席子……
戚春娘盘算着,发现自己竟会这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每一样,官署都表达了愿意收下做工。
虽没有笑,她脸上的神情却不由自
主的慢慢轻松下来。
不过,现在既然排在了认字的队伍里,那肯定还是先要想办法考过最好的。
队伍里,有互不相识的,也有突然发现老熟人的,如今乱世里,曾经认识的人还能安全得见,也是一件幸事,自然是互相见礼过后,小声攀谈起来。
“竟没能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戚春娘看了看前方的长队,又赶忙低下头,收敛心神,用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默写着自己会的一些字。
她小时候学字便很喜欢这样做,毕竟家里虽有些小钱,纸笔对于她家来说还是一笔大的开销,爹教她认字写字,都是拿着木棍在地上写。
那时候她还小,偶尔会与爹玩猜字的游戏,便是闭上眼,让对方在自己手心里写字,再猜出写的是什么。
她和爹猜字,娘在油灯下补衣裳,时不时抬头看着她笑,外头的蛐蛐在叫,偶尔传来几声清脆虫鸣,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小小的戚春娘窝在爹娘身边,却半点也不害怕。
“爹爹,我学会这么多字,我能不能也去考秀才啊?珠娘说她叔叔要去考秀才,等考上了,就能开私塾,赚好多银钱!”
爹抱着她哈哈笑:“开私塾怕是不行了,但我们春娘认了这么多字,日后去到哪里都方便。”
“什么去哪,春娘哪里都不去,我们就春娘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要让她嫁在身边的。”
娘将衣服放下,接过她抱住,从她的视角里,可以看到娘发髻上簪着的一朵桂花:“春娘和爹学了识字,明日也来和娘学纺纱吧?”
爹笑着靠过来:“春娘不用学纺纱,家里有银钱,日后她长大了,咱们家钱只会攒的更多,想要穿新衣,直接在外面买布就行。”
娘笑着点头说也是,抱着她下意识轻轻颠着腿哄她,她被哄的昏昏欲睡,鼻间是属于娘的,让人安心的浑身放松下来的桂花香:
“学还是要学,多学一些东西,总没坏处,是吧春娘?”
——“70号到90号请进来考核,进门时自报号码与姓名,下面叫名字,叫一个进一个,70号王醇,71号赵归乡……90号戚春娘!”
戚春娘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与其他一同考核的人进入房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爹娘了。
不知是没有时间想,还是不敢去想
。
生她养她的爹娘已不在了,可教导给她的东西,此刻却又能养她一回。
“大人,我是90号戚春娘。”
****
柳意一边吃着剩下的云片糕,一边街溜子一样的满街溜达。
之前给戚春娘糕点的人正是她。
以她的医疗经验,当然看得出来戚春娘脸上的烧伤是自己干的。
为什么这么做,看戚春娘那即使毁容了,也能瞧得出来十分秀丽的双眸就知晓了。
这人要么是个狠人。
要么是个被生活逼出来的狠人。
但无论如何,至少不是个蠢人。
要是真的能入了柳州班子,说不得过上两年,就能有些职位了。
柳意恨不得揽尽天下良才。
手下良才越多,她越轻松,比如说此刻,柳意在大军初定荆州的时刻,悠悠闲闲出来踩地盘。
那么猜猜是谁在州署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长八个脑袋?
总之,不是她柳意。
该学的东西,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荆州也拿下了,荆州本地的军权势力也归顺的归顺,卸甲的卸甲了。
柳某人那颗跃跃欲试想要用脚丈量地盘的心,就忍不住开始活跃了。
自然,光是用脚走也没意思。
柳意熟门熟路,如同以前的每一次拿下新地盘一样:
“听闻荆州盗匪不少?”
身后亲兵立刻答道:“是,大多都是一些水盗,不时上岸掠劫,抢夺财物后,又潜下水逃走,之前的官府剿过几次,并没有什么成效。”
这些水盗自然不是住在水里,而是在岸上有据点,每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换地方,因为规模不算大,抢的也都是普通百姓,荆州官府抓过几次没抓到人,也就算了。
这也是很多地**盗横行的原因,有时候并不是当地势力没有兵力,而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这些强盗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派人去抓又要大把时间,又要拨款给粮,还不一定一次就能抓住。
就算是抓住了,这些强盗大多今日有酒今朝醉,抢来的财物米粮不会剩下多少,官府费工夫又没好处,去抓人实在是不划算。
反正抢的也不是自己以及自己的亲戚们,一些普通百姓被抢了米粮牲畜而已,又没闹出人命,没有必要管。
而现在,柳州接管了荆州。
情况就不一样了。
柳州官府最擅长的,就是去做看着没什么收益还麻烦的事。
柳意活动了一下脖子。
抓盗匪这种事,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不插手,柳州的官府班底自然会安排人出手。
但是吧,说是清闲,她也确实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
反正也打算把荆州走一走,不如顺便干点活,还能锻炼一下身体。
柳意飞身上马:
“走吧,该看看我们的新地盘了。”
。
生她养她的爹娘已不在了,可教导给她的东西,此刻却又能养她一回。
“大人,我是90号戚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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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一边吃着剩下的云片糕,一边街溜子一样的满街溜达。
之前给戚春娘糕点的人正是她。
以她的医疗经验,当然看得出来戚春娘脸上的烧伤是自己干的。
为什么这么做,看戚春娘那即使毁容了,也能瞧得出来十分秀丽的双眸就知晓了。
这人要么是个狠人。
要么是个被生活逼出来的狠人。
但无论如何,至少不是个蠢人。
要是真的能入了柳州班子,说不得过上两年,就能有些职位了。
柳意恨不得揽尽天下良才。
手下良才越多,她越轻松,比如说此刻,柳意在大军初定荆州的时刻,悠悠闲闲出来踩地盘。
那么猜猜是谁在州署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长八个脑袋?
总之,不是她柳意。
该学的东西,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荆州也拿下了,荆州本地的军权势力也归顺的归顺,卸甲的卸甲了。
柳某人那颗跃跃欲试想要用脚丈量地盘的心,就忍不住开始活跃了。
自然,光是用脚走也没意思。
柳意熟门熟路,如同以前的每一次拿下新地盘一样:
“听闻荆州盗匪不少?”
身后亲兵立刻答道:“是,大多都是一些水盗,不时上岸掠劫,抢夺财物后,又潜下水逃走,之前的官府剿过几次,并没有什么成效。”
这些水盗自然不是住在水里,而是在岸上有据点,每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换地方,因为规模不算大,抢的也都是普通百姓,荆州官府抓过几次没抓到人,也就算了。
这也是很多地**盗横行的原因,有时候并不是当地势力没有兵力,而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这些强盗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派人去抓又要大把时间,又要拨款给粮,还不一定一次就能抓住。
就算是抓住了,这些强盗大多今日有酒今朝醉,抢来的财物米粮不会剩下多少,官府费工夫又没好处,去抓人实在是不划算。
反正抢的也不是自己以及自己的亲戚们,一些普通百姓被抢了米粮牲畜而已,又没闹出人命,没有必要管。
而现在,柳州接管了荆州。
情况就不一样了。
柳州官府最擅长的,就是去做看着没什么收益还麻烦的事。
柳意活动了一下脖子。
抓盗匪这种事,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不插手,柳州的官府班底自然会安排人出手。
但是吧,说是清闲,她也确实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
反正也打算把荆州走一走,不如顺便干点活,还能锻炼一下身体。
柳意飞身上马:
“走吧,该看看我们的新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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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她养她的爹娘已不在了,可教导给她的东西,此刻却又能养她一回。
“大人,我是90号戚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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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一边吃着剩下的云片糕,一边街溜子一样的满街溜达。
之前给戚春娘糕点的人正是她。
以她的医疗经验,当然看得出来戚春娘脸上的烧伤是自己干的。
为什么这么做,看戚春娘那即使毁容了,也能瞧得出来十分秀丽的双眸就知晓了。
这人要么是个狠人。
要么是个被生活逼出来的狠人。
但无论如何,至少不是个蠢人。
要是真的能入了柳州班子,说不得过上两年,就能有些职位了。
柳意恨不得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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