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止坐在床边，默默安静了许久。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关了一半，外面是旅店后院的菜园，明亮的月色从窗口照进来。

枕头下方，小龙崽仰面躺着，露出柔软的肚皮。

刚才的一幕，就像是序止的幻觉。

但周遭极为微弱的魔力残留，代表着他没有看错。

序止冷静闭上眼，缓缓呼吸。

……能够变成人类形态的，魔兽？

他是听说过，一些高阶魔兽不断修炼再次进阶，有可能幻化出人形，还能学习人族的语言和行为。

但序止从前没有天赋，对这些东西没多大兴趣，只是粗略了解。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留在身边的，此刻熟睡中的，明明是一只魔兽幼崽。

图吉为明霜检查过身体，也不曾有过异议。

而序止刚才看见的，却是一名少年。

年龄大概与他相差无几，银发的特征与容貌，看起来更像是拥有精灵族血统，而且……

序止睁开眼，看向枕边的明霜。

而且，似乎与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很像。

梦境第一次出现时，他正好将明霜带回来。

序止不是没有怀疑过，但这种猜测太过离奇，也没有更多依据。

加上每次的梦境，他醒来后忘了大半，也没有因此出现任何不妥，就一直没管。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序止盯着小龙崽看了半晌，抬手按了按眉心。

他甚至开始荒谬地想，是不是自己和捡来的魔兽幼崽，都被奇怪的亡灵给缠上了。

迟疑了许久，序止打算先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等到下一次的梦境，也许他有机会弄清楚。

随后，序止照常睡下。

枕边的明霜在睡梦中感知到他的靠近，习惯性蹭过去，爪子搭上温暖的脖颈。

序止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抬手抚摸到小龙崽的爪子，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银发少年的模样。

假如真是魔兽化形……

序止没有继续深想，吐息逐渐平缓。

—

第二天一早，明霜打着哈欠起床。

他迷迷糊糊撑着爪子坐在枕头上，习惯性查看自己的状态。

龙息早就满了，有图吉送的药，又吃了好几块魔石，魔力也终于彻底恢复。

昨晚的状况，明霜丝毫不知情。

他只记得自己闭眼以后，一直想和序止进行精神连接，结果没能成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序止昨天睡得太晚了。

明霜没有在意，今晚再试试就好了。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精神连接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脱离了梦境，序止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想起来。

算了，急不得……

六块魔石，让魔力上限增高了一些，但距离真正长大，还早得很。

小龙崽又打了个哈欠，颤了颤双翼，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期待今天外出的冒险。

此刻，序止就站在床边。

他安静垂眸注视，伸出手。

明霜熟练飞扑进他怀里，被带去洗漱。

煤球也起床了，跟过来帮忙把洗脸水加热。

明霜蹲坐在桌前，乖巧闭着眼仰头，又主动伸出爪子，擦完后守在一旁，等序止带自己去买早饭。

他们暂住的旅店很大，价格却不贵，一楼为客人准备了各种早点。

煤球留在房间里，序止下了楼，来到早点窗口前。

他依次经过，小龙崽从外套缝隙里偷偷看，闻见喜欢的食物香味，就轻轻刨一刨衣服。

最后，明霜还给煤球挑了一根蒸玉米，一起带上楼。

他自己选的是炸丸子，可惜序止不让他多吃这种食物，只买了两个，再加一碗肉片粥。

房间里，序止坐在桌前，照例喂小龙崽吃饭。

明霜一口咬掉整颗丸子，第二颗只咬了一半，想留给序止吃。

每天的食物，序止总会给他准备最好的，自己却随便应付就行，或者吃他的剩饭。

小龙崽用过的餐具，序止也从不在意，他不是会纠结这些的人。

明霜就更加不在意了，一直以来，主人和他最亲近了。

看着剩下的半颗丸子，序止竟有些迟疑。

但他还是吃掉了，继续给明霜喂肉片粥。

煤球在角落“咔嚓咔嚓”啃玉米，明霜舔完几勺粥，抬起头时，正好与序止对上视线。

没来由的，明霜感觉今早的序止，有些沉默。

虽然他平常话也不多，但喂饭的时候，经常会问他好不好吃，喜不喜欢。

或者告诉自己，今天外出打算去哪里。

明霜心想，主人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难道因为，序止最近为他花的钱太多了？

他们来到新环境的这两天，一切都比较顺利，序止用以前的方法，能收集物资卖钱。

但每次，明霜看着钱袋鼓起来，又马上瘪下去。

他也有一点点惭愧，可是太难吃的食物，他又实在吃不下。

要是自己和煤球一样，喜欢吃素就好了……

明霜想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序止，讨好地蹭蹭他的手。

序止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柔和下来，摸了摸小龙崽的脸颊。

—

早饭过后，序止要去一趟镇中心的雇佣所，登记成为一名赏金猎人。

而他要以御兽师的身份登记，就得向雇佣所的人，展示自己的魔兽。

明霜的魔法特殊，又曾遭到清瘴队御兽师的觊觎，为了安全起见，序止不会将他登记为自己的魔兽。

剩下的，就只有煤球了。

至于使用的魔法不一样，没人发现就好。

序止知道煤球也很聪明，能听懂人族语言，向它简单解释了一下。

煤球思考片刻，点了头：“呜。”

行吧，反正序止去做这个，也是为了挣钱，给小龙买更好的东西。

而且当初，本来……

煤球打量序止几眼，乖乖跟在他身后下楼。

明霜照例藏进外套，序止新买了半截布料，做成单独的布兜侧挂在身前，再用外套遮挡住。

小龙崽钻进柔软的布兜躺好，伸爪勾着眼前的纽扣玩。

不久后，雇佣所到达。

进入大厅，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还有好几个精灵族与矮人族的混血。

一侧墙上挂满各种委派内容，另一侧挂的则是所有赏金猎人的信息，包括是否空闲。

这种地方不算正规，又在小镇内，登记信息的时候，序止提供的是假名。

台前的工作人员询问：“您是哪一系魔法？”

序止回答：“火系。”

煤球应声跳上一旁的台阶，僵硬着身体“展示”自己。

而这里没有金乌那样感知灵敏的魔兽，它刻意收敛了气息，体型又偏小，看不出实力。

工作人员又问：“请问是几阶？”

序止思索片刻：“三阶。”

这样，信息就算登记完毕了。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块牌子，并让他将一滴血滴入木牌。

因为没有验证等阶的环节，有些人会故意谎报实力，工作人员又委婉提醒道：“接受委派时，一定要看清楚要求，任务失败五次以上，就会被除名。”

任务失败，不仅拿不到佣金，还可能需要赔钱。

木牌上刻有魔阵符号，序止刺破指尖，看着血迹渗入木牌，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