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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受验身生离变死别

毋阿母是荀初元幼时的乳母,待其如同亲生母亲,也是荀初元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

因梁绥身份特殊,而今又是被株连的待罪之女,寻太医令或民间医者尚有风险。毋阿母巧是妇科熟手,常年在掖庭照料媛容、昭仪一类妃嫔,简单的验身不在话下。

梁绥次日清晨醒来时,荀初元手背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在枕边,触起干硬。二人浑身上下皆散发着淡淡血腥,而荀初元双眼紧闭,还在熟睡。

她无法挣脱怀抱,便只好安静地躺在他身边绕头发玩。

梁绥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念严征和,或许初元未曾对她说出实情,或许严征和根本就没有主动将自己送来。

那么他在哪里?是否安全?

对严征和生出的心意难以忽视,可与荀初元总角之宴的过往也历历在目。梁绥感激荀家对自己的大恩,却有些畏惧这位未婚夫。

她轻握着对方的手背端详,整夜未处理包扎,他的手背已然变得青紫红肿,凝固着深色的血渍。

梁绥的手指轻轻从表面上抚过,感同身受地为他吹了吹。

荀初元醒了,刻意没有睁开眼,任梁绥像儿时那样双手握着他的掌心,真诚无比地关注他的疼痛、他的皮肤。

手背传来的疼痛难忍,梁绥侧脸时正与他对视,赶紧提醒:“初元,快起来叫医者令给你处理伤口吧,好不好?”

她还是孩童幼稚心性,全然不与人生隔夜仇。

荀初元顺从点头,放松了环抱她的力道,见梁绥自己坐起穿衣,垂眸侧脸,慵懒地拢了拢垂下的黑发。

如同数月来的每回梦境,她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甚显剔透,侧脸轮廓美丽,纯净的犹如上林苑之白鹿,漂亮非凡。

也正如此,荀初元虽认为她“每晚皆有人照料”的言论并没作假,可又不像是被山匪强迫玷污过的模样。梁绥本就神智低幼,这幅懵懂无知的模样总装不出来。

因此验身是最好的办法,一看便知,一劳永逸,也好消除荀初元待解的疑惑。

梁绥昨晚听到要验身,实则不懂,只当验明正身。想来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梁家女,如今待罪落魄,更不会有人假扮她。

相比什么所谓的验身,她反倒担心荀初元的伤口多些。

“绥儿,阿母后晌会来。”他盯着梁绥的背影,凑上去吻她耳后,极其温柔道:“到时她要你做什么,你便听话。”

梁绥曲起双腿坐在榻尾,笨拙地躲开亲密动作,心不在焉地点头答应:“好,你快唤大夫吧,手伤要紧,别伤到骨头。”

荀初元恋恋不舍地起床穿衣,总算大发慈悲地命人进来为她准备沐浴洗漱、准备早饭。

这么一走,屋门又被锁得严严实实,来往交流的女侍也是生面孔,基本不肯与梁绥沟通,差事办完便走,且谁都不忘转身扣上门外那条叮当作响的锁链。

她吃饱了,挣不开枷锁,于是睡觉。荀初元白日里应酬公务、参加朝议,始终没有露面。

后晌晚饭前,毋阿母果然出了南宫,来到司空府见梁绥。

难得有个不用遮掩的熟面孔,梁绥很高兴,阿母问东问西,听闻她被泰山山匪掳走,如今还能平安无事回到雒阳,已是极大不易,更多了几分心疼。

与亲近的长辈团聚寒暄许久,本欲留人一起用晚饭,却见阿母婉拒道:“绥儿,无怪阿母,只是我今日受初元之托,要来为你验身。”

梁绥尚不知要发生什么,乖巧点头:“好,您验吧。”

阿母随身带着一只十来寸的箱匣,将屋内的烛火都燃起,摆在了矮榻边。梁绥听从她的要求,从红漆云屏前起身,平躺在了榻上。

两刻钟后,荀初元回到这方独院小筑,巧见两名仕女从屋内出来,顺口问道:“阿母何处?”

仕女额角有汗,立即答道:“阿母在内,夫人挣扎不肯受验,迟迟难成,我二人方才进去帮手,眼下应当已验罢了。”

目睹仕女这幅惊魂未定的样子,梁绥大抵反抗激烈。他点头将人遣走,坐在园内廊下稍候。

很快,毋阿母便从屋内走出。

她脸色有些沉寂,转身将门闭好,迎面撞上大步走来的荀初元,立即难掩责怪地长叹一声,谴责教训道:“大人何必多余请老妪来一趟,还加倍得罪了梁小姐?”

荀初元只顾问道:“阿母验得结果如何?”

“我起先与她聊天时便有意试探,以绥儿的智力与认知,那些山匪并未将她怎样,她对敦伦之事压根一窍不通的。”

二人伫足在廊角的龙凤瓦当之下,她摆手打发道:“这验不出什么的,大人万勿再鬼迷心窍,胡乱猜忌,只将人看管好,别祸牵自身才是。”

荀初元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颇为愉悦地喟叹道:“多谢阿母,初元上月得了件上好的周代玉玦,还请阿母纳下。”

“罢了,你回去吧,我还需在宵禁前赶回掖庭。”

她兀自往院外走,制止了荀初元相送的脚步:“稍后妥善道歉,求个原谅,各郡国献给陛下的家人子尚且不用验身受罪,你实属太过分了些。”

“是,初元明白。”

送走阿母,荀初元特意安排的谢礼也后脚随着阿母回到了掖庭。他开门进入主屋,梁绥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跽坐在软垫上,用袖子幼稚地擦眼泪。

“晚饭想吃什么?”他凑近道:“我陪你。”

梁绥摇头只道不吃,胡乱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有些迟疑地问道:“初元,你已经娶妻了是不是?”

“......”

荀初元表情松动一瞬,又立即恢复镇定:“谁和你说的?”

“阿母以为你告知于我,闲聊时提到的。”她垂眸道:“我早就猜到了,你想把我藏起来,做个妾。”

他双手握住梁绥的肩,沉声安抚道:“妾又如何?你会比正室受宠千倍百倍,是阖府上下公认的夫人,旁人怎能比得?”

“你既说宠爱我,又为何任由阿母那样待我呢?”

梁绥鼻翼两侧还残留着斑驳的泪痕,她几乎恳求地抱住荀初元的手臂,问:“初元,你有夫人了,我对你而言没有用,你能不能告诉我严征和在哪儿?放我们回泰山郡去?”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不会再让你因我而伤神,行吗?”

“......”

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严征和的大名,荀初元如释重负地笑了,毫不犹豫地开口答道:“那恐怕有些难,因为他已经死了。”

梁绥微微怔大双眼,从静止状态中猛地后撤,矢口否认:“不可能。”

“带你回来的当日,我便在街上看到了你与那匪首,派遣手下部曲蛰伏半日,才在夜间将你平安带回。”

他云淡风轻地抚摸着梁绥的头发:“我不瞒你,严征和以及他带来的三个匪贼,已全部伏诛,横尸荒野了。”

梁绥正欲反驳,他又补充道:“否则我如何得到你的心衣?如何知道他与你共住在客栈房间内?更如何知晓他正要对你行不轨之事?”

“......”

荀初元走到矮柜前,从里面取出一只旧赤帻甩在她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这赤帻是严征和常戴在头上的配饰,他去练兵场或射箭时总会缠在额前,梁绥甚至还为他手洗过几次,绝不会认错。

她浑身血液“嗡”地上涌,怕荀初元再将物件抢走,急忙握进手心,强压胃中不适,眼前却忽然冒起星点,尝试起身的动作变得困难无比。

梁绥知道,自己的头病怕是又要犯了。

荀初元尚未发现她脑袋上的伤口,也不知她旧伤情势危急,只发觉梁绥歪扭地挣扎几下,低头数次去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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