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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温水鼎

她乡遇故知是个什么滋味,杜若兰已经记不大清了。

无中生友不是件易事,这戏演得她自己都代入了十分。回过神来,一口气松得莫名其妙。即便知晓贺玉一直跟在她身边,见不着人影,心下总是惶惶不安。

想来她此刻的脸色是极差的,进屋这段路,贺玉频频回头,临近门时,伸手探了探她手背的凉意,不知从哪掏出袋暖呼呼的纸包塞到她手里。

然后极轻地笑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

杜若兰一时间觉得花眼病还没好透,或也叫小鬼上了身,不然怎会无端觉得心叫人暖了一块呢?

但一想到眼下境遇是拜谁所赐,这心又暖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谈话贺玉没让她听,“……多谢。漕运案牵连甚广,我还未摸清其中思路,行事多有掣肘,这才托你接引。你且放心,我不会真叫你担了这个责,届时一应后果皆会由闻风台承担。”

杜若兰在官场这些年做小伏低,李代桃僵的事也做了不少,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要把她的李子树栽回来。

局促的情绪以一种新奇的方式入了脑子,随后被那里的小鬼当做面条般来回揉搓。她想:“漂亮话谁都会说,这没什么好意外的。”

她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晓。

说的谎总得有始有终,杜若兰还得负责把人接回客栈。当下无处可去,她给自己找了点事做,顺手打开了手里的纸包。

啊,是蓬松暄软的大包子。

三文还是四文钱杜若兰亦记不太清,还是太久没吃肉了。此刻,她坐在门槛上,吃出了一点委屈,两分惊惧,满心后怕。

雾气腾腾,氤氲进了她的眼睛,有一点疼。

她被油汪的肉馅迷了心智,抬头时见天边一轮月色皎洁,却不知煎熬的人已有一双。

梁琢自踏进门起,心便悬了起来。

屋内的气氛着实古怪:这群人大夫不像大夫,病人不像病人。可要说她们是旧识,场面也全无半分热络。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言多必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麻衣女子身上。对方虽形容潦草,腰带却束得极稳,裤腿利落收入靴中,是一身便利行动的干练打扮。

蘅娘招手唤他近前,温声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是章泉府的客人,我便指给你一条明路,这位是负责审理漕运案的贺大人,你有什么冤屈,尽可同她讲明白。”

梁琢这才敢凝神细瞧,走近灯下,与贺玉打了个照面。对方面上噙着笑,一派春风化雨的和气模样。

眼下自己的身份算不得数,原以为蘅娘愿意携他入都已是恩至义尽,孰料对方竟如此仗义,还肯为他引荐审理的官员。

他一时说不准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喜还是忧更多一点。

“义”这一字,写来容易,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他心里存着感激,对着蘅娘郑重一揖:“蘅娘子雪中送炭之恩没齿难忘。此番若能沉冤昭雪,日后贵舫但有驱策,梁某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蘅娘无意这些虚礼,只说:“能早早结案也是件好事,临淮因这无妄之灾乱了多久了?江海通畅,百业才能兴旺。我泽州的商队,可都盼着这一天呢。你把你知道的详尽讲出来就是。”

贺玉引着梁琢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场老友间的叙旧:“你能安然到此,便是最好的开端了,有何内情皆可与我说清楚。”

“我不是什么章泉府的客人。”梁琢深吸一口气,既决定坦白,便不再犹豫:“在下梁琢,家父乃是镇海东军节度使,梁承。”

贺玉面露惊讶:“是吗?依你所言,如今狱中那位岂非是冒名顶替之人?”

“正是。”谈及此事,梁琢的语气都急切了几分:“我根本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奉诏入都,途中只是与友人小聚,再醒来便是在孤舟之上,随后便听闻漕运失窃,‘梁琢’被下狱,可我才是真的!”

他其实并不确定代他入狱的究竟是否宿连川本人,可无论哪一种,对方都不会太安全。

“莫急,慢慢说。”贺玉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稳定感,“你奉诏入都,行程不算机密。你仔细回想,与你小聚的友人,亦或是身旁随侍的人,有无被买通的嫌疑?”

梁琢皱眉思索,摇了摇头:“他是我的知交,另一位是随我自幼长大的玩伴,绝无可能害我!”

贺玉怔愣一瞬,随即安抚道:“嗯,知人知面,江湖儿女重义气,我信你的眼光。”随即话锋转向:“那么,问题并非出自身边人,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移花接木。能做下这等事,须得对船队布局、你的行踪乃至临淮都各方局势都了如指掌才行。”

梁琢不做声了。骨头缝里忽然钻进了一条阴凉的蛇,搅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疼。

贺玉叹气:“实不相瞒,我也是近些日子才接手这桩案子。梁公子请想,将你迷晕送走,又安排赝品顶替你上了舰船。此计若成,你会葬身鱼腹,死无对证;若那赝品侥幸未死,便可如现在这般,成为指认你父亲‘勾结内宦,监守自盗’的铁证。”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此一石二鸟之计,既要了你父子性命,也要棣州与朝廷离心,实乃诛心之策。”

梁琢嘴唇嗫嚅,阵阵后怕袭来。他问:“我奉圣人诏令前来,背后陷害之人难道没有一点担心吗?他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被圣人治罪吗?”

贺玉身体微微前倾,一声苦笑:“先前审理这桩案件的正是圣人身边的秉笔秦大人。秦公权势滔天,又久居圣人身侧,纵有屈打成招之嫌,奈何我官职低微,有心想为梁使相正名,也苦无人证物证,行事多有不便。”

她话里带着无奈,目光却始终温和地落在梁琢身上。

旁侧的蘅娘不忍卒听,柔声插话:“有道是‘明德宫瓦半边秦’,这位秦公的手段了得,手眼通天,又岂是我等能撼动的呢?”

梁琢的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阉宦窃弄权柄一词,从前他只在书上看过。每每读至激愤之处,他也曾拍案而起,洋洋洒洒写下数千言的策论,痛陈弊政,仿佛自己已与古之忠良感同身受,拥有了忧国忧民的胸怀。

可直到此刻,他自己成了那片即将倾覆的扁舟,方觉那些都是作为旁观者的无病呻吟罢了。

窗明几净的书斋里哀的不是民生,是那个自以为悲悯、实则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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