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父亲崔温从宫中回来,将皇帝那番敲打之言转述之后,崔府上空便始终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压抑的阴云。曾经因“鲲鹏号”满载而归所带来的喜庆与喧嚣,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压力,悄无声息地吞噬了。
崔云姝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场由天子亲自掀起的风暴,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又……如此地冠冕堂皇。
三日后,皇帝以“表彰开海之功,嘉奖献瑞之臣”为名,于太极殿召开了一场极其隆重的大朝会 。
这一日,天光大好。
崔云姝身着一袭繁复华美的郡主朝服,跪坐在女眷席的最前列。她身后,是京中所有一品至三品的诰命夫人,她们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敬畏,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她这个年仅十四岁、却已是满身荣光的少女身上。
大殿之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身着各自品阶的朝服,分列两侧,神情肃然。太子唐景承、二皇子唐景明,以及安郡王府的小王爷唐璞,皆位列其中。
崔云姝低垂着眼帘,看着面前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她知道,今日这场看似为了表彰她而设的朝会,绝不会是简单的恩赏。这更像是一场鸿门宴,是那位高居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为她、为崔家,精心准备的一场盛大的“捧杀”。
果然,在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礼仪之后,司礼太监那尖细而又洪亮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太极殿。
“宣——安平郡主崔氏云姝,上殿觐见!”
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崔云姝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迈着沉稳而又不失礼仪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那高高的御阶,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臣女崔云姝,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行三跪九叩大礼,动作标准无瑕,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平身,赐座。”龙椅之上,皇帝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显得格外温和。
太监立刻搬来一张华美的绣墩。
“谢陛下天恩。”
崔云姝落座后,皇帝便开始了他那场早已准备好的、充满了溢美之词的褒奖 。
“朕今日召集百官,便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好好地褒奖我大秦的这位奇女子!”皇帝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恩宠” 。
“安平郡主崔云姝,以一介女流之身,不畏艰险,开拓海疆,为我大秦带回了无尽的财富,此乃富国之功!”
“她献上祥瑞,将那亩产数千斤的高产作物种子公之于众,使我大秦万千黎民,从此可免于饥馑之苦,此乃利民之功!”
“有此两大功绩,当为我大秦所有臣民之表率!”
皇帝的声音在庄严的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顶顶华丽的高帽,被稳稳地扣在了崔云姝的头上。赏赐的圣旨,更是一道接着一道。
“……赏安平郡主黄金万两,南海明珠百颗,东海珊瑚树十株……”
“……赐安平郡主京郊御赐庄园一座,良田千亩……”
赏赐之丰厚,恩宠之隆重,让在场的所有官员都为之侧目,便是二皇子唐景明,也不得不压下眼中的嫉妒与不甘,挤出一副与有荣焉的笑脸。
崔云姝一次又一次地起身、跪拜、谢恩,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与感激涕零。然而,她的心,却随着那一声声的“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知道,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皇帝给的这些“甜头”,不过是为了让他接下来要亮出的那把刀,显得不那么冰冷刺骨罢了。
在一片歌功颂德、山呼万岁的声音渐渐平息之后,皇帝终于话锋一转,切入了今日真正的正题 。
“诸位爱卿,”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鲲鹏号’的成功,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它让我们知道,在那片蔚蓝的深海之外,还有着无尽的疆土与数不尽的宝藏。”
“如此伟大的事业,如此关乎国运兴衰的宏图,若只由安平郡主一人,由崔氏一族承担,未免太过辛苦,也太过……屈才了。”
来了!
崔云姝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朕思虑良久,”皇帝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庄重而威严,“为更好地管理海贸,为更有效地开拓海疆,为让我大秦的天威,能够播撒到四海八荒的每一个角落,朕决定……效仿前朝,于京中设立‘大秦市舶司’!”
“由市舶司,统管我大秦所有出海贸易、船队建造、航路勘探等一切相关事宜!”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设立市舶司,将海外贸易收归国有,这无疑是一项加强中央集权、充盈国库的英明之举。从道理上讲,无人能够反驳。
父亲崔温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煞白。他知道,皇帝的刀,终于落下来了。
“陛下圣明!”以二皇子为首的一派官员,立刻出列附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而太子唐景承,则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虽然也认同设立市舶司是利国之举,但心中却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皇帝便抛出了他的第二个、也是更致命的决定。
“朕以为,崔氏‘鲲鹏号’,乃当世第一宝船,理应为国之重器,为我大秦海军之表率。”他看着崔云姝,目光温和,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因此,朕决定,将‘鲲鹏号’及崔氏正在建造的所有船只,尽数纳入市舶司麾下,作为我大秦‘皇家船队’之骨干!”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朕也不会让崔家吃亏。船队所有权虽归国有,但崔家仍可享其三成红利,以彰其献船之功。崔爱卿,安平郡主,你们……意下如何啊?”
他问的是“意下如何”,可那语气,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朕意已决,尔等安敢不从?”
这是阳谋。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国家大义”这顶最重的帽子,逼着你将自己最核心的资产,“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
崔温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不愿意?那便是与国争利,是心怀不轨!
最终,还是崔云姝,站了出来。她再次跪倒在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臣女……遵旨。能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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