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穿透了耳鸣与心跳的轰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清晰地落入路承舟的耳中。
他踉跄着,从集装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刀尖上。
工程师的大脑试图用理智去解析眼前的一切,但感官所受到的冲击却将所有的逻辑与公式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稠得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海水的咸腥、钢铁的焦糊、淤泥的腐臭以及新鲜血液的甜腻,所有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属于地狱的芬芳。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些扭曲的、不成人形的金属残骸,如同怪兽的尸骨般散落在血泊之中。
他看见了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与地上的泥水碎石混为一体。
整个三号码头,在他亲手闭合的那个开关之下,变成了一幅用暴力与死亡绘制而成的、超现实主义的血腥画卷。
而画卷的中央,站着两个人。
江卫国和孟山,他们就那样平静地站在尸山血海之间,仿佛只是两个刚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普通工人。
他们身上的油污与血迹,非但没有让他们显得狼狈,反而为他们镀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如同从深渊中走出的魔神般的光环。
当路承舟的目光与江卫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对上时,一股剧烈的生理反应猛地涌了上来。
他再也无法抑制,弯下腰,扶着一截断裂的栏杆,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想要把胃里的一切都吐出来,把脑海里这恐怖的画面也一并吐出来,但他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他的喉咙。
江卫国没有催促,也没有上前安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严苛的教官,在审视着自己的新兵第一次直面战场的反应。
他知道,这一关,路承舟必须自己跨过去。
一个只能在图纸上推演杀戮的工程师,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战士。
只有当亲眼目睹自己创造的毁灭,亲身嗅到自己带来的死亡,并最终接受这一切之后,他才能完成那场从知识到力量的、最关键的蜕变。
孟山则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路承舟吐得双眼通红,浑身虚脱。
他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地漱着口,冰凉的清水让他那颗几乎要炸裂的头颅,稍微冷静了一些。
“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确定的颤抖。
“是我们。”
江卫国纠正道,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扣动了**,孟山安装了**,而我,选择了目标。我们是一个整体,这片战场上的每一个亡魂,都有我们三个人的功劳。”
他用了“功劳”这个词。
这个词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路承舟脆弱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挣扎。
“他们……他们都该死吗?”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他们。”
江卫国伸手指了指导演那具已经无法辨认的尸体,“问问他,如果今晚我们没有这个计划,躺在这里的,会是谁?问问他,如果你的计算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我和孟山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江卫国向前走了两步,逼视着路承舟的眼睛,声音陡然转冷。
“路工,收起你那不合时宜的怜悯!这不是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在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同伴最残忍的背叛!”
“从你戴上那只手套,决定踏入这个计划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工程师了。”
“你,是我们这台战争机器最锋利的手术刀。”
江卫国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路承舟的心上,将他那些属于书生的脆弱与犹豫,砸得粉碎。
路承舟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江卫国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又看了看身旁沉默如山的孟山,最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由自己亲手缔造的修罗场。
恐惧与恶心正在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混合着冰冷与亢奋的奇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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