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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樱桃酿

皇帝将奏折往书案上一拍,往椅子里一栽,闷闷不乐。

汪叙轻声道:“陛下若是相见娘娘,奴婢这就让人准备轿撵。”

皇帝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会揣测朕的心意,朕何时说过要去见她!”

汪叙立刻跪地,言辞恳切道:“奴婢怎敢揣测圣意,只是您这几日都在东明殿处理政务,每每熬至深夜,如此身子吃不消啊。奴婢只是想着陛下同娘娘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会高兴舒心一些。国事虽重要,可在奴婢心里,陛下的身体康健更为重要。”

皇帝淡淡道:“起来吧”

他吐出一口气,问道:“汪叙,你说朕是不是太纵着她了?”

汪叙爬起来,低头道:“怎么会呢,陛下与贵妃娘娘心意相通。陛下愿意,怎么宠都是不为过的,更何况娘娘那样的好,自是承得起陛下的恩泽。”

其实汪叙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他总是爱和薛贵妃待在一处。两人谈诗论画,品萧弄琴,甚至是游玩赏乐,都是最舒心畅快的。

再不会有人同她那般,也再不会有第二个她。

薛兰璧只是薛兰璧,无出其右,无可替代。

他为囚住这只鸟而欣喜,却也会生出些嫉妒惶恐来。

“朕不去见她,她就不能来找朕吗?”

话才落地,就有内侍道:“陛下,贵妃娘娘遣人送了汤饮来。”

汪叙道:“还说呢,娘娘真是与陛下心有灵犀。陛下看了一整日折子的劳累得很,娘娘就让人送了汤饮来,可见娘娘心里尽是对陛下的牵挂。”

皇帝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也没有作声。

汪叙招招手,示意内侍将汤饮递进,他亲手奉上:“还请陛下,受了娘娘心意吧。”

瓷盅盖被打开,当即闻到了清甜之气,那是新炖的薏米莲子百合汤,最是润肺了。

见皇帝饮汤,汪叙不禁低着头笑。

皇帝一瞥眼,见他正掩袖笑自己,没好气地踹了一脚汪叙,道:“笑笑笑,就知道笑,还不快去备轿撵!”

汪叙“哎哟”一声,一边笑一边捂着自己的屁股让人去备轿撵。

轿撵在福宁殿落下。

可是进了宫才得知薛贵妃并不在殿内,而是在福宁殿后的寄春亭赏月听琴。

皇帝在殿内走了一圈,他看过镜台上的冠钗,走了一圈后目光又落在了小几上的纸页。

一共两份,一是《东阳赋》,二是篇悼文。

那篇《东阳赋》他记得,那是几年前皇后尚在的时候办的一场春宴。邓惠的女儿当场挥墨,在时思楼上饮酒作了一篇赋文。

他也记得,作此文的叫做邓润,常在皇后宫中受其教导,薛贵妃也因其才学多有欣赏。

听闻那场自那场春宴后,邓家那个姑娘名冠上京。

只是后来,其父与华阳牵涉同州贪墨案。他将邓家抄家流放,女子没籍。

邓家都是有才情的人,邓惠所著的《太阴录》尚未完成就出了事,即使这几年他一直着人编撰,却也远远比不上邓惠,后来也就放弃了。

可惜,邓惠死于流放途中。

她也,可惜了。

皇帝又拿起悼文,乃是薛贵妃所作。凄凄切切,见者潸然。

“她那日同他见面,很伤心吗?”

宫娥不知他问什么,皇帝道:“那日她同世羽见面,伤心吗?”

“自然伤心。”

皇帝闭上眼,随即又听见宫娥同他说道。

“娘娘那日见江大人的女儿,便道若是九公主尚能长成,很是伤心。”

也是,他见到江遥亦伤感,更何况薛贵妃。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那篇悼文,慢慢走出殿内。

从后头传来一阵琴音。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他也记得这首曲子,是郁娘子少时初见皇后,为其谱的一曲,唤作《青梅调》。皇后犹爱,时常弹奏,可是后来却也不奏了,待到她去世,宫中再无此音。

汪叙问道:“是谁在弹琴?”

宫娥答道:“乃是工乐司的乐人。”

汪叙:“名姓?”

“似乎是.......名唤邓润。”

清风明月过,高楼凝翠色。

江策端着酒杯走到萧怀亭身边,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怎么咱们萧世子如今高中,反倒愁思满满?”

萧怀亭淡笑道:“从前心里只有读书,只盼高中,如今得偿所愿,心里却空落落的。”

江策:“陛下和明义伯府可都高兴着呢。”

萧怀亭笑道:“泊舟,你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会和你做朋友吗?”

江策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却也还是答道:“为什么?”

“因为羡慕。”

“你恣意自在,一腔热血。你有兄长,就算闯了祸,也会有人替你收拾。”

“你羡慕我?”

江策不禁失笑:“萧世子,若论门第,陛下是你亲舅舅,明义伯府高门显贵。若论品貌,风姿朗逸。父母姊妹在侧,前路光明灿烂。这要多圆满又多圆满的,怎么倒羡慕起我来了?”

他背过身,展臂靠在楼栏前。

“这恣意自在,是因为少有人管。我爹去的早,我又娘长居佛寺,醉心音律。至于一腔热血,那是因为小时候顽劣不堪,没有耐性。挨骂挨打挨罚的,可没少。就不说其他,陛下当初那三十杖,差点给我打死。”

江策挑眉戏谑,抬起酒杯道:“怎么?你是羡慕我挨打呀,还是羡慕我被打得半死还要千里迢迢去凉州啊?”

萧怀亭笑出声,与他碰了杯又道:“从小到大,我听过最多的话,就是明义伯府的人对我说‘明义伯府,可就全靠你了。’”

“寒来暑往,未有停歇。在学堂里学得慢,课业做得不好。在学堂被先生斥责,回了家还要听教。”

他慢慢讲着,虽是笑着却倦怠非常。

萧怀亭想到什么,忽然间眼睛一亮,神采奕奕:“小时候我最期待的,就是你、苏允还有郑少愈爬上我家的墙头,把我带出门玩儿。”

他说着说着不禁笑起来,笑得轻松愉快:“虽然每次都要闯祸,每次回家都要被骂,可还是很开心。”

江策语气轻快,玩笑道:“听郑少愈说,明义伯夫妇正在替你相看闺秀,陛下要给你指婚呢。”

他提及此时,萧怀亭难受得闭上眼,暗自舒气后才扯出无奈的笑意。

“这又是郑少愈从哪打听来的消息,同你讲呢。”

“可是”江策瞧他失意却又强颜欢笑的模样,不禁叹气,“总归是真的不是吗?”

萧怀亭没有作声,算是认了此事的真假。

他默然将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只是不知是饮得急还是堵得慌,那酒刚进口就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江策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萧怀亭双手搭在栏上,低头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该不会......”江策轻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还念着那个姑娘吧?”

“我......”萧怀亭抬眼看他,只觉一阵酸涩。张了张嘴,可是喉间一时堵得厉害。

他伸手半掩面,才略苦笑道:“明义伯府需要的,是能同我一并支撑的宗妇。”

“至于我的喜欢与否......”明朗的少年仰起脸,看着那高悬的明月,眼中尽是月光却无神采。

“并不重要,从小到大,我也习惯了。”

“我也就罢了,倒是你啊。”萧怀亭凑近江策,言语间劝慰:“你知道你心里有什么吗?”

江策:“有什么?”

萧怀亭笑了笑,道:“你有疾。”

“......”江策睨了他一眼,皱起眉,“萧怀亭,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坏,怎么好端端的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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