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胡糊买了些梅花酥和烧酒,独自来到山中。
他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又拿出手帕将面前的两块墓碑,一点一点地,擦得很干净,细到每一处,都不留一处灰尘。
他慢慢在墓前跪下,撑起一丝笑,将烧酒倒落,眼里思欲涌现,低声道:“爹,娘,米胡来看你们了......”只此一句,他再也说不出任何。
满腔沸涌化为了沉默,他本应多与爹娘说话,将洛水县的变化说给他们听,将洛水药铺开张的事告知他们,将自己交到知心好友的喜悦与他们同乐。可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心间,难以启齿。
他只想好好陪陪爹娘,只是陪着就好。
许是上天感应到了他的思绪,倏然下起沥沥小雨,滴滴滑落在强撑着素来沉稳镇静的脸上,掩盖住男子脆弱的面庞。
良久,细雨也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收拾好情绪,艰涩道:“爹、娘,都挺好的。日后,米胡便带欢欢来看你们。”
胡糊把酒壶里的烧酒洒尽,撑着膝盖起身,留恋地再度望了几眼,洒脱转身离去。
-洛水药铺
胡糊换了身衣服,他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渍,将其放在门外。
药铺内不见祝苋安,也没有病人前来看病,空荡无一人。他无言,给不能沾水的药材立了个遮雨棚,随后又拿起养料洒向新冒芽的花种。
“迷糊师兄,撒多了。”身后响起裴烟落好言的提醒。
胡糊蓦然回神,将养料藏在身后,转过身,稍作结巴道:“师,师妹啊,终于回来了。”
裴烟落颇有深意地打量着他,侧身去瞧那堆满肥料的花种,毫无防备地吃了一惊。她忍不住调侃道:“师兄在拔苗助长?”
胡糊心虚瞟了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神了。”
“但是养得挺好啊,都冒新芽了。”她拨了拨嫩芽,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胡糊笑,他不太会养花,能种出鲜嫩的新芽,也是下了功夫。
裴烟落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欣慰,她也能指导别人了,而且学生的学习能力还强。等她离开后,药铺交给他们,她也放心。
“还要说多久?”
胡糊看向抱胸倚靠在药柜旁的商夜年,他冷着脸,话是对裴烟落说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这倒让胡糊觉得怪怪的,从前他也不会用这般眼神看师妹啊。
相较之下,裴烟落却没有那么多感受,很自然地走到商夜年跟前,扬起笑,盈盈说道:“多点耐心嘛。”
商夜年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胡糊的错觉,少年虽皱眉,身上冰冷的气焰似是忽地软了下来,换作刚认识那会,他必定会冷嗤,与她反着来,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没耐心容易长皱纹。”她猝不及防地补充道,“这里,这里,小心我嘲笑你。”她扬着手指在他脸上胡乱点着,笑声一点也不收敛。
少年眉头更深,冷不丁的嗤笑,虎口抵住她的下巴,稍用力掐住为鼓的脸颊。忽略少女眸中的错愕,他上下扫了眼她的脸,眉梢轻挑,玩味轻言道:“裴大夫还是少笑点,莫让鱼纹更深了。”
“!!!”
天要塌了。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鱼尾纹,她一个花季少女怎么会有鱼尾纹!
商夜年甩开她的脸,冷脸回到桌前坐下。
胡糊站在一侧不知做何反应,或许是他猜错了,这俩还是一既如往的,见面就吵。
裴烟落气愤坐到他对面,脸颊泛着微红,胸前起伏颇大,提高音调指着他不满反击道:“你还是个呆头鱼呢!”
商夜年又欲反驳,胡糊从中插嘴劝和:“好了好了,师妹生得如此好看,才不会长鱼纹。阿年弟也如此俊俏,定然不像呆头鱼。”
“商夜年你多学学,这样,才能讨得女孩子的欢心,”裴烟落气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皱眉看他,“而不是像你这样,容貌攻击!”
“裴烟落你现在是以下犯上!”商夜年不甘示弱,仗着比她高出许多,故意压她一头。
“那你治我罪啊。”
“你......”
胡糊:“哎哎哎,停停停!”
两人针锋相对的视线被隔开。胡糊脑仁被他们吵得胀痛,他们二人每天这样,是约好的乐趣吗?
“坐下,都坐下!”
两人听话乖乖坐下,可眼神还是死死盯着对方,稍不注意,就又会迸发。
胡糊无奈扶额,站出来主持公道,说完商夜年的不是,又反过来说裴烟落的不对,最后说到自己口干,坐下想休息片刻时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惊呼:“苋安呢?”
“啊!”裴烟落猛然站起身,胡糊被她的咋咋呼呼吓得茶盏倒地。她苦着小脸冲到屋外,随意抓了把伞窜进蒙蒙细雨中。
她把祝姐姐忘在花阁楼了!
商夜年勾唇笑她,瞧着胡糊疑惑的眼神,含笑道:“她去接祝苋安了。”
胡糊顿悟,频频摇头,他这个师妹不仅咋咋呼呼的,还毛毛躁躁丢三落四的。要不是见识过她的医术,他还真的很难答应来帮工。
商夜年帮他把茶盏捡起,掏出一枚腰牌递给他,诚心道:“胡糊兄,生辰吉乐。”
胡糊愣住,“阿年弟怎知我的生辰?”他思考一瞬,问:“因为烟落师妹?”
他笑,“是。这枚腰牌伴我幼时至今,我将它赠予胡糊兄,日后若来祁国,便可出示这枚腰牌。”
“这腰牌......我替阿年弟保管。”胡糊自第一眼见他,便知他身份不凡,气宇轩昂,可凭腰牌纵横祁国,必为皇城之人。此物,太过贵重。
他款款道述:“这枚腰牌意义深远,不容易主。我可作为保管,等日后游历祁国,必会见上一面,将其还于阿年弟。”
商夜年自知他的坚持,也不予以强求,如他愿应下:“这样也好,期待祁国相会。”
“师妹...也要离开了吧。”
......
祝苋安捧着花篮等了许久,她仰头看着这不见休止的细雨,无奈微笑,轻叹口气。小医官又在和商公子斗嘴吧,又把其他事忘一边了。
花阁楼的女掌柜清点完新到的胭脂,抬头见她还未走,盈笑上前,好心把店里的伞给她,打趣道:“烟落又把你忘这儿了?”
“小孩儿嘛,玩心重。”
两人笑了起来。
是了,小孩儿这不撑着伞跑来了么。
“求原谅,我忘了......”裴烟落开始卖惨以取得原谅,外加告状,“都怪商夜年,他拖着我不让我来接你,他还说我有鱼纹。老板,我有吗?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有鱼纹!”
女掌柜认真看了看她的脸,正色夸赞:“烟落肤质极好,是个着实的美人胚子!”
“你看,我就说他眼睛是个摆设,建议捐掉。”
她说个不停,似是又忘了来此处的目的。
祝苋安细心将她被雨水打湿的发丝拨开,耐心听她说完全部,时不时还配合她几句,时不时又被她的小表情逗笑。
欢声笑语中,好似下雨,也是喜悦无忧的。
裴烟落回药铺的路上都在反思,她好像也没唠多久,怎么一回神,雨都停下一阵,现出了湿热的阳光。
“我们先把这些花布置好,然后去许婶那做糕点,再去满叔那学厨艺,路过学堂接回欢欢,喊上阿爷阿奶,最后,我们再去药铺,告诉师兄家里大黄丢了,给他一个大惊喜!”
“很棒,现在就开始行动!”
“祝姐姐,我教你做蛋糕啊。松松软软,甜甜的,可好吃啦。”
“好啊。”
夜色渐浓,熟悉的山峦映出紫蓝丹青,层层云雾交相辉映,仿佛拓印的云墨彩图,近于眼前却触之不及,魂牵梦绕,虚无缥缈。
胡糊家中热闹一派,灯笼满挂,烛台围桌,许婶一家带了新出炉的糕点,薛满扶着薛奶奶,指挥者身后的店员将饭菜摆上。阿奶给欢欢做了套新衣,正带着她去屋内换上,阿爷闲不住,把一旁坏了已久的木椅端详了几遍,找来工具又开始修缮。
裴烟落为了打奶油,手都快轮出火星子,已然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如同费力一般,难以动弹。
祝苋安瞧着时辰,掀开蒸锅,在白雾腾腾中寻找蛋糕胚。她喊来裴烟落,邀功似的指着成品:“成了成了,小医官!”
“哇!好成功,祝姐姐太棒了!”裴烟落眼睛放光,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吗,这些蛋糕胚简直完美。
她放下打好的奶油,迫不及待地出门:“走走走,去药铺喊师兄回家过生啦。”
“欢欢,记得和麟麟一起藏好大黄。”临走前,她朝屋内大喊。
胡欢欢:“记住啦,陌陌姐姐。”
林麟:“我也记住了。”
裴烟落拉着祝苋安跑到药铺,她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商夜年的胳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祝苋安比她好一点,神色如常。
如此毛躁,她真是胡糊唯一见过的人,做事永远风尘仆仆。他搬来凳子让她坐下缓缓再说。
真的要加强锻炼了,小身板越来越不抗造了。
裴烟落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严肃认真且焦急地望着胡糊,道:“大黄,它不见了!”
“大黄啊,”胡糊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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